桂全恭敬笑道:“这个时辰,想必陈太医已经歇息了。奴才瞧着,沈夫人至今还没怀上,恐怕是因为忧思过重的缘故。奴才听宫里的嬷嬷们闲聊,说是女子过度紧张忧虑,是会影响到子嗣的。”
忧思过重?
陆映望向沈银翎。
自打她回到京城,这大半年来一直躲躲藏藏不敢见人。
她虽然胆大心细又聪明伶俐,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他常常拿沈云兮压她,她喘不过气来也是有的。
再加上前阵子被蕊珠那般虐打……
陆映的眼神多出几分怜惜,一时间打消了请太医诊脉的心思,只轻轻掐了掐沈银翎的脸蛋:“沈昭昭,起来用晚膳。”
沈银翎在睡梦中嘤咛一声,娇娇地伏在他的怀里,俨然是不乐意起来。
“不吃晚饭怎么能行?”陆映又揪了揪她的小耳朵,“听话,吃过再睡。”
“陆映哥哥真是讨厌……”
被从睡梦里弄醒,沈银翎带着些鼻音怨怪,娇气妩媚的模样,活像一只慵懒神气的波斯猫。
她伸了个懒腰,眼见墨狐裘要从她身上滑落,陆映及时替她裹住,又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他转向桂全:“叫小厨房把晚膳送到书房。”
桂全“诶”了声,很快领着侍女们进来送菜。
布菜的时候,桂全心里直泛嘀咕。
他家殿下非常重视规矩,从来不在书房用膳,不仅是嫌弃饭菜的味道会混淆掉纸墨香,也还因为在书房用膳不合乎宫廷礼仪。
没想到,却为沈夫人开了先例。
陆映小心翼翼地吹凉勺子里的燕窝,喂到沈银翎的唇边。
沈银翎撒娇地扭过头去:“人家吃不下。”
“不用晚膳,夜里饿了怎么办?乖。”
沈银翎挑剔地望了一眼那碗燕窝,咕哝:“怎么是白燕窝呀?不是血燕窝我不吃的……”
她那张脸生得灿烂娇艳,笼在华贵的墨狐裘里,更显得娇贵雍容,仿佛天生就该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天生就被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捧在手掌心。
陆映便盯向桂全:“血燕窝呢?”
桂全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好家伙,国库一年也只收上来十斤血燕窝,其中五斤孝敬给了太后娘娘、张贵妃和太子妃,剩余五斤全被太子殿下赏赐给了沈夫人。
统共只有五斤,早被沈夫人吃完了,哪儿还有呀!
他只得讪讪回答:“回禀殿下,血燕窝早在半个月以前就吃完了,如今库房里已是没有了!”
陆映接过宫女呈上来的鱼片虾仁粥:“从孤的私库走帐,去各地收购十斤回来。”
桂全连忙称是。
他看着陆映吹凉鱼片粥,一勺一勺地喂进沈银翎的嘴里,那神情动作简直是娇宠细致极了,就算当年他和太子妃大婚,也没见他这般耐心过。
哪像是对待暖床丫鬟,分明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桂全看在眼里,暗道沈夫人可真是好手段。
将来东宫鹿死谁手,恐怕还未可知呐。
沈银翎渐渐吃饱了,窝在陆映怀里看他吃饭。
他用膳的姿态非常端庄优雅,即使碗筷相碰也半点儿声音都没有,简直称得上赏心悦目。
其实跟着陆映挺好的。
手揽大权出身高贵不说,人长得英俊高大,闺房里器大活好,平时出手也大方,十万两雪花纹银的温泉山庄说买就买,眉头都没皱一下。
除了脾气时好时坏,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她不由弯着眼睛笑。
陆映净过手漱过口,淡淡道:“你笑什么?”
沈银翎仰起头,主动亲了亲他的薄唇:“陆映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映的脸色冷了一瞬:“孤命人买血燕窝,不过是为了养好你的身体,方便日后生子,你别想岔了。”
沈银翎不乐意地“哦”了一声,心里却道,这大半年时间相处下来,她不相信陆映心里完全没有她。
便是酒肉情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合厮混,也该生出感情来了。
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和陆映磨。
她迟早会抓住他的心。
一连三日,陆映都召沈银翎侍寝。
白霜霜煎熬了三天,实在坐不住了,于是带着亲手熬的鸡汤过来探望。
沈银翎在书房外面拦住她,娇笑道:“白姐姐来得不巧,殿下正在处理政务,恐怕没时间见你。”
白霜霜咬牙切齿:“沈氏,我是太子妃钦点的选侍,专门从东宫拨来沈园照顾殿下起居的!你一连三日拦着不让我面见太子,是何居心?!就算你曾经是太子的未婚妻,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只不过是个小官之妻,哪来的脸与我争宠?!我没把你的存在告诉太子妃,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你再敢不长眼,休怪我不念从前的情分!”
沈银翎立刻作出一副受伤的神情:“白姐姐,我自知身份低微,怎么敢与你争宠呢?求你不要把我回京的事告诉太子妃,否则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见她瑟瑟发抖,白霜霜心里这才舒坦。
她不耐烦道:“既然知道好歹,那你还不让开?”
沈银翎让开路,目送她踏进书房,凤眼里的胆怯畏惧逐渐被戏谑取代。
她从微雨手里接过一盆花,跟着进了书房。
白霜霜正在为陆映献上鸡汤,只是陆映拒绝了。
“这么好的鸡汤,倒掉多可惜呀。”沈银翎柔柔开口,“不如就赏给臣妇吧。”
白霜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她辛辛苦苦熬了一个下午的鸡汤,没想到居然便宜了沈银翎这个贱人!
沈银翎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白眼,款款捧上那盆花:“白姐姐,这是我前两日在沈园找到的,是我娘亲生前最喜欢的那盆绿腊梅花。从前娘亲待你最好,想必你也十分思念我娘亲吧?我把这盆花送给你,你可以放在寝屋好好照顾,留个念想。往后,你看见它,就等于看见了我娘亲。”
白霜霜认得这盆造型别致的绿腊梅花。
她幼时在沈夫人屋子里玩闹,不小心撞碎了这盆绿腊梅花,但沈夫人不仅没怪罪她,还拉着她的手细细安慰,还给了她许多糖果吃。
没想到,沈夫人都死了三年,这盆花却还活着。
一想到沈夫人吊死在天牢里的惨状,白霜霜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望向那盆绿腊梅花时浑身都不自在。
要她把这盆绿腊梅花放在寝屋,她晚上还能睡得着觉吗?
她立刻拒绝:“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沈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沈银翎噘嘴,凤眼里泛起盈盈泪光:“殿下,您看白姐姐,臣妇好心送她东西,她都不肯收。殿下,白姐姐是不是不喜欢臣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