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把文件还给二叔,揉了揉脸,对他道:“你肯和我分享线索,说明你已经有计划了,而且你接下来的计划里,没有我,对么?”
二叔冷冷看了我一眼,接着就笑了,“你好奇的事情我都能给你答案,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找了,看看你自己的身体状况吧。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死,就死远一点,早几年死,别给你爸妈留任何念想。但现在你带着张家那小子家也回了,该不该做的都做了,你我管不住,但你别给你爹妈再添堵。我不指望你能给吴家留后,但你在杭州一天,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回你爸妈身边待着。”
说着,二叔径直走到门口,门缝里贰京递来一个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我胸部CT的片子。他把检查报告抽出来,全都摆在我面前。
我拿起来看了眼,就笑了出来,卧槽,这简直是神迹。
如果当时能跟拖着我的那个古神打招呼,我一定抱住它亲一口。因为此时我肺部的检查报告上显示,我的肺好了一半。
我指着那拍的片子,有些激动看着二叔,二叔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别高兴太早,另一半还是老样子,你总不能日后下半生只用一半的肺。”
不知怎么,我就想到了一种叫做肺鱼的动物,据说这是一类非常特殊的鱼,它们不光用鳃呼吸,还能用类似于肺的鱼鳔直接呼吸空气。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在耳后摸了摸,心说人能按照鱼的生存方式训练么?那以后我用一半肺就能活了。
二叔给我倒了一杯他自己泡的茶,打断我的胡思乱想,对我道:“接下来你就在杭州待着,至于小花那边的事,我会去处理。”
我想说得了吧,你吴二白不也被齐羽耍的团团转么,在这跟我打肿脸充什么胖子,但二叔冷冷看了我一眼,一下我就冷汗流了下来,咽了口唾沫。
但我还是坚持道:“我得去救人。”
黑瞎子的眼睛估计撑不了太久了,我得尽快把虫盘里的石胆送过去,此外他们的物资肯定早就不够了。
二叔冷哼了一声,怒道:“张家人用你去救么?你把自己搭进去了,人都不一定救得回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抓住他话里的主要思想,追问道:“他们怎么了?”
二叔闭口不答,我就急了,也冷冷看着二叔:“你知道的,只要我想,你拦不住我。”
“你以为我真想管你么?你的人生走到这一步,往后一切都是命数,我留你在这里,是因为需要给你爹妈一个交代。”二叔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看着我:“你和你的那些朋友,无论过去的经历有多么波澜壮阔,但那也只是过去了。吴邪,你的人生对于他们已经交代的够多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得分出一部分留给你爹妈。这一次,如果你去了,死的就会是你。”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二叔是在用话术逼我。
这是一个很难做的抉择,多少人物,无论你在外面混得多么风生水起,但在世俗传统意义上,你至少得保证不让父母担心忧虑。
像我们这种人,哪怕在外面收获多少道上的年轻迷弟迷妹,但那是有一层神秘色彩加持作用的,去掉这层冒险的外壳,我们就什么也不是。
换句话说,我们走的这条路,本身就与世俗背道相驰,想要二者兼得,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脑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的记忆碎片,最后我睁开眼,前所未有的坚定。
死我一个,换一群人,那也值了。
而且没有二叔说的那么夸张,至少闷油瓶说过,他会解决终极有关的一切,那么他就一定能。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10号了,距离我跟闷油瓶他们分开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周时间。
二叔立即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摇了摇头,然后把那沓文件重新递到我手上,说道:“看看吧,最好看完再做决定。”
我接过来,重新凝神去看,立即就看出,这是在水泥墙面上复刻出的几幅壁画,看画功非常抽象,应该出自我三叔之手。
二叔清了清嗓子就道:“这是老三在那个精神病院的地下室留下的东西,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能理解多少,待会说与我听。”
一下我就紧张起来,有种小时候被二叔抽背古诗的感觉,但二叔表情不容我拒绝,我按下心神,集中注意力去看。
第一幅壁画上是一个黏土做的小型骨匣,里面装着一堆已经腐烂的骨头。
我看了二叔一眼,解释道:“这是骨殖吧,一般火化焚烧过程中只有骨松质和肌肉软组织部分能烧动,剩下的部分都是骨密质,烧完就是块状的骨殖了。”
二叔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我看了看,说道:“盛殓骨殖我记得是中亚某些教派的做法,叫什么来着?”
“琐罗亚斯德教。”二叔看向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去看下一页。
这是一个古代的集市,看上面人物的穿着和市集的规格,很接近公元5世纪左右的印度。整幅图的内容分为好几个区域,有肉商贩,但宰杀的不是牛羊,而是人。
我一下就想到之前和黎簇我们在海子边捡到的那幅《肉商图》,不同区域,不同文明之间,为什么会出现相似的情况?
继续往下看,旁边是一个异常热闹的杂技表演现场,说是杂技可能不太准确,因为上面的小人拿着一把长刀,从左到右洞穿自己的腹部,这看起来就像某些宗教祭祀活动里的仪轨。
我愣了愣,看向二叔,“什么意思?”
这是在告诉我,无论是古代印度,还是中原境内,整个中亚地区,从我们国家的西藏、青海、内蒙古,到印度,再到蒙古国,都流传着非常类似的宗教仪轨。
原始苯教的秘术,影响之深远,超出我的想象。
二叔等了一会,才开口道:“你爷爷当年带回来的那个东西,跟这种宗教密不可分。”
我感到隐隐不安,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但同时我就想起了天下第二陵的事情,问道:“第二陵其实就是一个针对张家人而设置的陷阱,这点我想老三已经透露给过你了,蒙古你不必亲自去了,这些资料里很多内容都是老三从那带出来的。”
我点头,一边翻看一边整理思路。
后面几幅的图案开始变得非常原始,完全就是直接从远古时期照搬来的,上面出现了很多完整的岩画。
我看得非常仔细,任何一个细节也没有放过,但看到其中一张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起初我以为这是一张写实的壁画,但其实它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青铜制的棒槌雕像,靠在山壁上。
我看了就长吸一口气,这时候二叔发话了,他放下了茶杯,对我道:“吴邪,你们还没有弄清这里全部的古神宗教体系,稍有差池,就是走错一步,至于你三叔,不用去管他了,他已经回不来了。”
我看了眼二叔,他的语气让我开始动摇方才的想法,但这时外面的门突然被人破开了,接着张海客穿着一件隔离服,走进来拉住我就往外扯。
气氛瞬间非常不妙。
我立即站起来,问张海客:“小哥怎么了?”
张海客的声音从隔离服里传出来,有些闷,他快速说道:“吴邪,跟我去救人。此前派去搜寻的队伍,从地下带上来了红外热成像,扫描出来的图案上显示,族长他们所有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我一把反拽住他的手,“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张海客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我,同时脱掉了防护服的面罩,露出一张布满红色疮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