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望和唤作“翠儿”的少女丫鬟一起去了厨房,为楚巧巧煎药。
乌朋看诊无果,告辞离开。
卫逵把他送出了屈府。
直到最后,乌朋都没有提睡美人一事,就好像他对此全不知情。
谢周也没有继续在屈府隐藏,跟着乌朋离开,远远地缀在马车后面,观察着这位太医令。
马车离开永乐坊,一路来到皇城脚下的太医署,行驶了进去。
谢周停下脚步,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了。
太医署不比屈府,这里是内城重地,不仅设有阵法,周围还有禁军巡逻。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起码得要一品后期才有这个把握。
否则被禁军发现,以谢周如今的境界,连逃跑都十分艰难。
一念及此,谢周果断离开,直接往宣阳坊的盛捷客栈赶去。
……
……
两刻钟后。
盛捷客栈。
谢周上楼来到九号房外,抬手敲门。
“谁?”
房间里响起老人警惕的声音。
谢周直接表明身份,开门见山道:“张老医师,我叫谢周,青山弟子,是来帮你的。”
谢周再一次搬出了青山。
不得不说,青山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名望确实让人放心。
房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老人隔着门缝打量起谢周。
谢周亮了亮自己的弟子牌。
果不其然,在看到青山的字样后,张季舟明显松了口气,这才开门请谢周入内。
从官服到白衣,从翰林到仆役,从市井到江湖,青山的名望都十分有用。
谢周走进房间,第一时间便注意到桌子上的药箱,以及几小撮研磨极细的药粉。
谢周只认出其中一小撮白色的霜状粉末,便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毒药——砒霜。
旁边几堆虽然认不出来,但可想而知都是张季舟配出的毒药。
张季舟上前把毒药一一打包收进箱子里,余光注意着谢周的眼神。
如果有不良人或者衙门捕快在这,只凭这些毒药就能给他定罪,直接抓进牢中。
但谢周只是笑了笑,装作没有看见。
毒药嘛……
这太正常了。
大夏良好的治安只限于普通民间,对于江湖中人并不适用。
所以一个神医,一个自身实力不足的神医,出门在外,当然要做一些防身的准备。
问题是深陷长安,面对太医署和岱岳星君的情况下,只凭毒药是远远不够看的。
张季舟坐回椅子里,打量着谢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谢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张季舟只是正常的担忧罢了。
“我是葛桂的朋友。”
谢周只用一句话便打消了张季舟的疑虑。
紧接着第二句话便赢得了后者的信任。
“我不是无缘无故的帮你,而是想通过你在葛桂身上做一笔投资。”
“这笔投资是关于燕清辞。”
“我想老先生你应该知道燕姑娘的心病。”
“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就像相信葛桂那样。”
谢周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就像是在谈一场生意。
但越是如此,张季舟越觉得放心。
有所求,有所需。
于是有所图。
在很多时候,涉及利益纠葛的关系,往往比纯粹的友谊更值得信赖。
张季舟盯着谢周的眼睛,幽幽地说道:“那你知道我想做些什么?”
谢周点点头,说出了几个关键词:“疟疾手稿、名声、乌朋、以及岱岳星君。”
“那你有何想法?”张季舟眯了眯眼,右手反扣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谢周笑着说道:“我过来找你,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吗?”
张季舟“呵”了一声,说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如果帮我,可能会得罪星君,得罪陛下,得罪太医署,明里暗里还会得罪许多人……你考虑过这件事的代价吗?”
谢周想了想说道:“我是青山弟子。”
“张老先生你还不明白吗?”
“青山弟子做事,很少会考虑代价和利弊,更多是立场,以及……对错。”
“在我看来,你是对的。”
张季舟眯了眯眼,很是看不懂眼前的青山弟子,就像他看不懂大兴善寺里的法显。
别说,这俩人还真有些像。
年轻、自信、却又莫名其妙。
法显是言语间的莫名其妙,就好像站在时间的制高点一样,有种指点天下的意味。
谢周则是行事的莫名其妙,虽然他不是别无所求,但竟然会把对错凌驾于利弊之上,多少有点孩子般的可笑。
说话间,张季舟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谢周笑着起身,直截了当说道:“张老先生,我们得赶紧走了。”
“嗯?去哪?”
张季舟有些迷惑。
谢周反问道:“你上午去了屈府?”
张季舟点点头。
谢周看着他说道:“乌朋知道了,现在他也知道了你的住处。”
张季舟眯了眯眼,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孽徒……
眼下乌朋知道了张季舟的住处,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最简单省事的方法便是刺杀。
毕竟张季舟年老体衰,气血大不如前。
乌朋只需要派遣心腹,不需要特别强,随便一个上道的修行者都能要了张季舟的命。
不过,乌朋和张季舟虽然恩怨深重,但还没有到必须分出生死的地步。
否则张季舟当年就不是被逼出长安,而是死在长安了。
张季舟觉得,乌朋可能会先派人试探,随后再想办法将他赶出城去。
但不论如何,现在还不到师徒见面的时候。
“我明白了,接下来去哪?”
张季舟收拾行装,开口问道。
谢周怔了怔,陷入沉思。
是啊,去哪?
他先前才得知消息,立刻就过来告诉张季舟了,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去哪的问题。
而且在谢周的潜意识里,这本来就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但看着张季舟理所当然的表情,谢周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