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5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一百四十五)
死神佩恩被气走了，估计是往舰桥的方向移动。伊莱恩本也打算跟上去的，不过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其实相当虚弱，走得非常慢，走一段距离还得停下来扶墙休息一下。
不过也难怪的，毕竟他刚动完换头的大手术，身体不虚弱才怪。这个身体倒是他原装的身体，和他的头的契合度十分高。据康士坦丁说，他几乎没有帮伊莱恩接上多少神经和血管，只是把伊莱恩的身体接到头上去，这个身体就逐渐和伊莱恩的头接合到一起了。
好累。好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有谁的声音打断了伊莱恩的思绪。
＂喂，有空吗？跟我来一下，我们得单独谈谈。＂
伊莱恩转头望过去，看到的是隼人少年佐立。
＂你、你想谈什么？＂伊莱恩反问。
＂方便在这里说的，就不是[单独谈谈]了。＂佐立摆出一张臭脸，指了指一旁的储物室：＂要来吗？不来是你的损失。＂
什么鬼。态度真够嚣张的。伊莱恩心里吐槽道。
不过也罢。他耸了耸肩，跟着佐立走进房间里。
狮子座号里面有不少这样的储物室，因为有大量的备战物资需要存放。伊莱恩甚至都来不及一一盘点这艘船内有什么物资，毕竟这只是他抢回来的船，而且它实在太大了。
储物室里放着的应该是一些备用的衣服、布料之类的物资，它们被塞进一个又一个的箱子里，堆放了一地。佐立直接把那些箱子当椅子那样使用，坐在上面并拍了拍其中一只箱子：＂你也坐吧。＂
伊莱恩白了佐立一眼：＂坐、坐你身旁？＂
又是单独谈谈，又是要伊莱恩坐在他身旁，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谈天。所以佐立到底想干什么啊？
＂当然啊。不然你怎么吸我的血。＂隼人少年却理所当然地说。
＂我、我为什么必须吸你的血啊？＂伊莱恩更加纳闷了，这是什么奇怪的玩法。
＂当然是为了让你得到我的变身，以及力量。＂佐立还是那样理所当然地答道：＂我知道我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一路以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还是想要帮助你……又或者说是，帮助巫女大人实现她的心愿。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把我的力量借给你用。＂
所以，为什么是吸血？
伊莱恩确实可以通过吸取对方的血液来得到对方的变身啦，可是……
＂是、是谁告诉你这种事情的？＂白狮人少年板着脸问。
其实他心里有数，把这事告诉佐立的人，要么是埃德蒙，要么是贝利或者伊奥，其他人应该不会多嘴的。
＂是谁告诉我的都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隼人少年挥了挥手：＂重点是你能得到我的力量啊。＂
＂都、都到这种时候了，我还要鸟人族的飞行能力有什么用……＂伊莱恩纳闷道，要飞的话他可以用念动力飞行，虽然不一定能比鸟人族用翅膀飞行的好，也至少是能＂飞＂的。没必要专门拿佐立的能力来用吧。
＂不，你需要的是我[另一种能力]。＂佐立却说：＂变回蛋的能力。＂
伊莱恩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变回蛋的能力？那有什么用？
他还记得佐立说过，所谓的变回蛋的能力，其实就是让自己重生。那也许是鸟人族独有的能力了，一种把自己的身体用变身术重塑为鸟蛋，无限重生的能力。
靠这个能力，佐立才得以渡过千年的时光。无非是在他快要老死的时候把自己变回鸟蛋重生，然后过上另一次人生，再在老死之前变回鸟蛋重生，这样一直循环，借此来渡过千年。
然而那个所谓的＂重生＂是真正的重生，是无法继承前一辈子的记忆的。也就是说每次重生，佐立都是一个新生的生命，已经忘掉了前辈子的人生。虽然算是活下来了，但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吗？前一辈子相当于还是死了，在死后以另一个生命的形式开始新的人生罢了。
佐立把这种能力给伊莱恩，伊莱恩也不会稀罕的。他想要的并不是这种形式的＂活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看到伊莱恩长久的沉默，隼人少年哼道：＂但是活着总比死了的好。特别是，现在的你继承了圣剑瓦尔兰迪斯（雷神之锤），是世上唯一一个可以用圣剑消灭[灾祸之心]的人。我知道你活不长了，但你可不能这么简单地死掉。
如果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那么就变蛋重生，把机会延续到下一辈子就好。
——巫女大人也一定会乐意看到你这么做的。＂
伊莱恩总算是搞懂了佐立的打算。把重生的力量借给伊莱恩，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结果佐立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帮助海之巫女丽莎娜实现愿望，就连把力量借给伊莱恩，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可真是巫女大人的舔.狗…不对，舔鸟了。
＂不、不行。没用的。＂伊莱恩冷淡地回应道：＂我、我的寿命确实只剩下一年左右了。但、但那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在崩坏，而是灵魂。灵、灵魂的崩坏是无法靠肉.体重生来修复的。否则我原本的身体有那么强的自愈能力，该修复的损坏早就修复了。恐怕……哪怕变成蛋重生成一个新的生命，我的绝对领域终究还是要崩坏。说、说不定是在变成蛋的过程中就直接融化成一摊血水，连从蛋中孵化都做不到。
而、而且，我也没有靠这种方法重新的打算。
现、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正因为经历过了这一切，我才是我。
如、如果把一切都忘却，以一个新生命的形式重生，我就已经不是我，是别人了。＂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佐立的脸上挂着些许失落：＂也就是说你打算以这种形式去挑战[灾祸之心]，试着在这一辈子就消灭它咯？你剩下的时间够用吗？＂
＂我、我从没有答应过去消灭[灾祸之心]，我没有对任何人承诺过任何事。＂伊莱恩重申道。
＂但你说过你会阻止亚特兰提斯城自.爆的。要阻止这座城市自.爆，唯一的方法不就是消灭[灾祸之心]吗。＂
这时候的佐立并不知道还有另一个方法。
而且伊莱恩也没打算告诉佐立。
＂总、总之，我没承诺过任何事情。别、别擅自把我看成了消灭[灾祸之心]的必然手段。我、我不需要你的力量，也不需要什么重生。我、我会做好我自己该做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伊莱恩有点不高兴地说：＂你、你什么都帮不上忙，在船里安静待着就好，陪在你的巫女大人身边，保护她就好。那些麻烦事情，我们会解决的。＂
＂所以他们说的没错，你总是想要一个人逞能。想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撑起整个宇宙。＂佐立幽幽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孤高的英雄？唯一的救世主？要你偶尔依赖一下别人的力量，就很难吗？＂
被这样说，伊莱恩就有点不愿意了：＂我、我会依赖别人的力量。但不是你的。你、你只是个小孩。你别插手这里的事情，你待在安全的地方就好。而、而且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伙的，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
毕竟佐立也曾经骗过伊莱恩一行人，差点让伊莱恩等人遭到杀身之祸。
＂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那就算了。＂佐立原本已经拿出小匕首，打算把自己的手掌划破，把血献给伊莱恩的。现在他把匕首收起来了。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你看不起也罢。既然你不稀罕我的能力，我就什么忙都不帮了。＂隼人少年闷哼道：＂我留在巫女大人身边就好，我才不在乎你的死活。你特么跟[灾祸之心]拼杀个同归于尽最好。你别回来了。＂
虽然伊莱恩也知道这是佐立的气话，但他听着还是很不舒服。他也知道佐立其实是想要帮忙的，但以佐立的能力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强大，能独当一面的。世人往往都是弱小的、只是过着平凡生活的平凡人而已。让佐立这种凡人掺和进能影响世界存亡的事件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佐立从一开始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所、所以你的巫女大人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一直沉迷于她。＂伊莱恩不禁疑惑，＂你、你甚至都不曾认识她的真人。她、她不过是把自己封印在水晶之中防止衰老，像是个雕像一样的存在罢了。＂
面对伊莱恩的挑衅，佐立的眼神中隐约浮现出凶狠的光芒：＂你懂什么。巫女大人的分身也是她意志和性格的延伸。从她的分身的言行，我就知道她本人是多么的温柔和聪慧。而且也是当初的她拯救了被留在亚特兰提斯地下城的我。没有她命令那群亚特人照顾我，我可能早就死了，哪有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变蛋重生，过着现在的生活。＂
＂所、所以你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吗……＂
＂总比死了的好。＂佐立顶回一句，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空荡荡的墙壁：＂我还能隐约记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也许那久远的事情化成了遗传记忆，被铭刻在我的身体里。我依稀记得我是跟着探索队一起来亚特兰提斯的，目的是找到深藏在这里的净土[黄金乡（El-Dorado）]——当然也只是传言而已，没有人知道它是否存在。
探索队在探险中途就几乎全灭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而那时候的我…遇见了巫女大人。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命运，我必须留在巫女大人身边。哪怕亚特兰提斯每千年一次会浮到海面上，我是有机会离开的，我也依然没有离开，一直留在了这里。＂
（是的，这是什么痴情种，对着一个在水晶里一直沉睡的女人，沉迷了上千年。）
也许丽莎娜确实有足够的魅力让佐立这样做，但这事说什么也太夸张了。
＂如、如果我消灭了[灾祸之心]，她最终也会死去。这样也没问题吗？＂伊莱恩反问。
＂但这就是巫女大人的毕生愿望。比起永远活着，肯定是实现愿望更重要一些。＂佐立答道：＂如果巫女大人离开了的话……我也会跟着她一起走的。＂
＂蠢、蠢蛋。＂伊莱恩闷哼道。
＂也许。＂佐立不以为然，＂这甚至都不一定是爱情。我知道我配不上巫女大人。但我仍然希望可以帮她实现愿望。帮巫女大人实现愿望就是我唯一的愿望，我不管这要花上多大的代价。＂
他转而幽怨地看着伊莱恩：＂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是无力的。能帮巫女大人实现愿望的，只有你这个混蛋。你最好真的能帮巫女大人实现愿望。如果你失败了并且死了，哪怕我把你找出来鞭.尸，我也要再杀你一遍。＂
伊莱恩冷笑，不以为然。如果他真的因为绝对领域的崩坏而死，他会变成一摊血水，佐立想鞭.尸都做不到。而且如果他真的变成那样凄惨地死去，也不会在乎被不被佐立鞭.尸了。
总而言之，他和佐立的对话相当不愉快，他转身想走，不想搭理这个偏执的隼人少年了。
＂给你。＂佐立把一个装满他的血液的小瓶子扔给了伊莱恩。
＂我、我不要这种东西！＂伊莱恩拒绝道。
＂你还是拿着吧，或许总有一天你会需要它。＂佐立却说：＂哪怕这份力量有多微小，它依然会有被需要的地方。如果你真的觉得它没有用，把它扔了就好。反正我不在乎了。＂
他眼神中隐约流露着某种光芒，不是灰心失望的光芒，不是嫉妒怨恨的光芒，更像是一种决心。
也许现在的他是无力的。但是说不定有那么一天，哪怕伊莱恩失败了，佐立这家伙也会自己想到办法消灭[灾祸之心]，帮他的巫女大人实现愿望吧。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也只有爱情的力量能这样伟大，能把弱小的、一无是处的凡人化成伟大的英雄。
如果那不是爱情，那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