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言昊去检查车身,不动声色道,“不用了,谢谢。”
片刻后,他挠头道,“姐,燃油泵坏了……”
车辆在无人区里抛锚,无异于老天在宣告死刑。
“当初让你选大G你不听,贪便宜选了坦克,这要换成大G不就没事了!”他小声叽歪。
我斜睨了他一眼,“你要不加那一脚油门,也没这事了,咱俩半斤八两就别互相伤害了吧?”
安言昊乖乖闭嘴。
“抛锚了?”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绕车走了一圈,问道,“我离得老远就看到你们的车掉进流沙里了,哎,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我们没理他。
男人淡笑了声,用手指敲了敲皮卡的车身,从车上立刻跳下来七个男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显然常年在外奔波,皮肤很糙,眼神不经意透露出凶神恶煞的暗芒。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龄较小,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藏服,眉目满含桀骜,正是我们在莫家街遇上的少年。
“是你!”安言昊惊道。
少年见了我们也是一脸惊讶,连那双锐利的狼眸都变得迷茫起来。
皮衣男搂过他的肩膀,拍了两下,笑道,“认识啊?”
少年面无表情,拽拽地回答,“不认识,我抢过那个男的钱包。”
皮衣男明显是他们之中的老大,闻言断眉一挑,“哦,就是那个古驰限量版的钱包,价值好几万那个?”
安言昊给我递了个眼神,我淡淡扫过,示意他稍安勿躁。
“既然有缘,交个朋友吧!我姓刘,他们都叫我一声刘哥。”男人爽朗道,“这里可是无人区的腹地,你们是怎么把车开进来的?”
我缓缓开口,“我们是姐弟,开车自驾游,迷路了。”
刘哥身后那些人笑出声来,“现在可可西里看守那么严格,除了当地人和探险车队,根本找不到进来的路径,你们迷路能迷到腹地来,真是见鬼了!”
我和安言昊心照不宣,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刘哥用揶揄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你们这车不能开了,遇上我算你们走运,上车吧,我带你们出去!”
安言昊凑到我耳边,嘴唇不动,用气音问道,“姐,现在咋办?”
我警惕地盯着那位刘哥,低声道,“先上车再说。”
于是,安言昊笑嘻嘻上前,给刘哥递了根中华,“刘哥,那我和我姐可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刘哥低头让他点烟,嘴角微勾,“就冲着你有好烟,我们兄弟也得搭救一把不是!”
安言昊不停赔笑。
刘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身后那些人扬手,“走吧,继续出发!”
我和安言昊被安排到另一辆车上,我把后备箱里的食物和两人的行李都拿了出来。
那些人给我们腾出两个座位,他们自己则坐到了皮卡车的槽子里。
我右侧挨着那名藏服少年,他全程面无表情,将头靠在车窗那一侧,对我们视若无睹。
车子晃晃悠悠在戈壁中穿行,偶然能看见一些狼和野驴。
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高反,有更多精力去观察周遭景物。
我发现这群人的行驶路线比较奇怪,他们不断在腹地中兜圈子,似在寻找什么,并且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
车子开了将近四个小时,这卡车的座位又硬又破,我硌得腰酸背痛,挺起上半身想要舒展一下,胳膊却不小心撞到一个硬物。
扭头一看,竟是一把藏刀,别在那少年的腰间,刀身上镶嵌着一些不起眼的石头,像戈壁玉和金丝玉。
“看什么看?”少年斜斜睨着我,口吻冷硬。
我小声怼他,“我在看被你偷走的那五千块钱放哪了?”
少年把头转回窗口那侧,“花完了。”
花得还挺快……
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五十块钱都够我花一个月!
“你是藏族人吗?”我问他。
“不知道,衣服是我偷的。”他不耐地回答。
我又问,“你今年多大?”
少年皱了下眉,“不知道,可能十四,也可能十五。”
“十五岁,应该上初三才对,你辍学了吗?”我看向他线条朗逸的侧脸。
他咬牙,“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我耸了耸肩,不再跟他说话。
到了傍晚时分,前面那辆车停了下来,除我和安言昊之外的人纷纷跳下车。
那少年在拉开车门的时候,小声落下了句,“我没上过学。”
刘哥很快走过来,敲了敲车窗,“帅哥美女,夜间行车太危险,我们今晚要在这里搭帐篷了。
我们都是一群汉子,这位小帅哥可以过来跟我们挤一挤,只能委屈美女睡在车里了。
明天咱们还得继续行车,开空调太耗油,为了保险起见,美女你多穿点衣服睡吧,就是夜里可能会有点冷。”
我淡淡一笑,“没关系的,没那么多穷讲究,不用睡在草堆里被狼叼走,已经很好了。”
刘哥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锋锐狭长的眸子,那条刀疤恰好消失在他眼角,只差那么一毫米,就会弄瞎他的眼睛。
他将手臂搭在车窗上,嘴角咧开笑容,“这性格,我喜欢!”
旁边的安言昊摇动车窗,险些夹住刘哥的手,“那啥,刘哥,我也不去住帐篷了,我跟我姐一起睡车里就行。”
刘哥收回手,并没有恼怒,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笑得有些邪佞,“你们真是姐弟?长得可一点都不像啊!”
安言昊赔笑道,“表姐弟,她随爸,我随妈!”
刘哥不再说什么,转身去指挥那些人去捡木枝烧火,搭帐篷。
火堆升起来后,他们又纷纷从车上拿锅碗瓢盆下去煮面条吃。
车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翻找背包里的食物,掏出一盒午餐肉罐头,一包泡面。
没有热水,我俩只能就着冷冽的寒风干嚼。
一片黛黑色的天空中,夕阳垂暮,苍白的余辉逐渐消失殆尽,可可西里迎来了至暗的夜。
安言昊长长舒了口气,不解问道,“姐,你为什么要同意跟他们走啊?”
我用勺子挖着午餐肉,“我们的车抛锚了,咱俩又都不会修车,后备箱里的水和食物只能勉强过活三天,靠自己的两条腿根本走不出去。
如果在此期间内等不到救援,肯定会死在这无人区里。
刘哥那些人明显对这里地形很熟悉,跟着他们走,比我们留在原地等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