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乱世,个人的命运便很难再被自己所掌握。

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

赵牧收拾好东西,跟女人一起离开。

走了没多久,两人在岸边又发现许多可以用来药鱼的野草。

这一路上,虽然所有的树皮和草根都被饥民们吃光了,可这种野草因为具有毒性,反而被保留了许多。

因为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这样的野草,赵牧这次特意多割了一些。

足足用外衣制作的简陋包裹装满,赵牧才算罢手。

女子大概猜到了赵牧的想法,同样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在不远处挖掘野草。

二人小心翼翼的上路,一路上尽可能的躲避人群,可还是被人发现了。

赵牧来河边取完水,回头的时候发现女人被两个男人缠上了。

两日前,他们虽然一同在河边出发,可女人却依旧跟之前一样,只是远远地坠在他身后,并未并肩同行。

两个男人将女人堵在一棵被剥光了树皮的大树旁,言语中全是调戏和轻蔑。

“哟,这不是半月前的小娘子吗?你今日怎么不跑了?”

“老子的脖子差点儿让你咬断,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跑!”

“你弄些野草有什么用?莫不是以为这东西可以吃?”

“别吃草了,你今日若是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一高兴赏你些肉吃。”

眼看着女人已经避无可避,两个男人嘻嘻哈哈的高兴坏了,似乎觉得女人已经成为他们的玩物。

赵牧远远地站在原地,心中也在犹豫。

他与女人本就素不相识,而且早就有心将女人甩开,因此就算眼睁睁的看着或者转身走开,似乎也能够说得过去。

若是真走了,他也会少一个负担。

可话虽然这么说,他却迟迟没有转身,更没有离开的意思。

片刻后,他将身上的包裹放到地上,然后捡了一块四五斤重的乱石。

蹑手蹑脚的走到两名男子身后,两个男人的心思全在女人身上,并未发现他摸了过来。

赵牧猛地吸了口气,举起石头对准一人的后脑狠狠砸了下去。

乱世又如何?

他自有心中的正义!

路遇不平,自当出手!

砰的一下!

被他砸中的男人当场瘫了下去,后脑上涔涔的鲜血不断渗出。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另一个男人。

他没想到,女人竟然会有帮手。

又或者,竟然有人愿意管这种闲事。

这可是乱世!

人命如草!

但凡多管闲事的绝活不到现在!

赵牧目光一转,再次举起石头朝这人的脑袋上砸去。

男人躲闪不及,被正中面门。

“啊!”

男人惨叫一声,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赵牧抓住对方的衣服,一把将男人按到身下,抓起石头狠狠砸了起来。

一下!

两下!

足足砸了七八下,眼看着身下的男人没了任何动静,赵牧才扔下石头,躺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他刚穿越的时候,也曾经用石头砸过人。

但这次跟那次不同,那次是为了保命,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意识的应激反应。

而这一次,却是完全有预谋的。

还有就是,那次他刚砸完人,那人就被其他人割肉吃掉。

因此,他最多的还是恶心。

可这一次,却全是后怕。

杀人了!

他杀人了!

他竟然真的杀人了!

虽然这次没有再见到人相食得画面,可他的胃里却依旧阵阵的干呕。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痉挛。

一道影子突然遮住了太阳,赵牧扭头看去,是女人走到了他身旁。

“谢谢。”

女人伸出手,似乎是要拉赵牧起来。

赵牧愣了一下,惊诧道:“你会说话?”

女人点点头,依旧伸着手。

赵牧迟疑片刻,抓住女人的手坐了起来。

虽然旁边就是两具尸体,可他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这一路上,他见过最多的就是尸体。

若是看一眼就要做噩梦,他早就夜不能寐了。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救人,可亲自动手时那种血脉喷张的感觉,依旧让他后怕。

倘若重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会出手。

如果是他刚穿越那会儿,他肯定是不会出手的。

那会儿的镐州城下全都是人,难民一片挨着一片,那么多人他根本帮不过来。

帮到最后,甚至他自己可能都会丢掉性命。

因此,他只能选择远离镐州城。

一是离开这吃人的地狱,二是想要找一个活命的机会。

等这次大灾过去,镐州城下的数万难民或许最多也只能活下来数百而已。

他想做那活下来的百分之一,不想做那稀里糊涂送命的百分之九十九。

远离镐州城的这些日子,他与女人虽然说不上朝夕相处,可他却觉得像是有一根线似的,将他们的命运连到了一起。

虽然刚开始他确实想要甩开女人,可越往前走,前路便越发孤寂,若是有女人一直不远不近的坠在身后,反而更能让他安心。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休息了一阵,赵牧站起来看着旁边的尸体。

虽说这一路上最不缺的就是尸体,可他也不想就这么将两具尸体放在这里。

这二人万一有什么来历,自己和女人难免又被人盯上。

只是稍作犹豫,赵牧便抓着一具尸体的胳膊往河边拖。

反正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想要捕鱼的人溺死河中,河里面多上几具尸体也不会引人注意。

不过,将尸体拖到岸边后他并没有马上扔到河里,而是先把男人的衣服脱了下来。

有了男人的衣服,他捞鱼的时候也就不用把自己的衣服当成抄网的网兜了。

脱下两件衣服,将尸体推入河中,赵牧看向女人。

“继续赶路吧。”

赵牧装好两名男人的衣服,并没有询问这二人跟女人之前有什么纠葛。

若是女人愿意说,他听听也没什么。

就算女人不想说,他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胯下那些没卵子的吊事罢了。

有些人也算是苦命之人,可他们却从来都不值得可怜。

若是只比可怜,这世上大概比比皆是。

可并不能因为可怜,就肆无忌惮的欺负更加可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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