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经年未有波澜的幽深古井终于有了一丝涟漪,而井底藏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绪。
“您如此聪慧,又将人心看的如此透彻,略施手段就可以让那些优秀的男人死心塌地的跟在您的身边。”
“以陆忍的骄傲他可以不当您的唯一,清高的越凌风也学会了争宠,江起都可以摒弃他的古板严肃自荐枕席,就连那位前朝太子玄衍……”
林遇之依然跪着,犀利至极的目光却紧紧凝视着温妤,“既然如此,您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微臣对您的情意呢?”
流春与流冬听到这话都吓了一跳。
一时间呼吸都屏住了。
她和流冬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情况啊?
怎么出去了一趟,林丞相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呼啦呼啦的。
“从前是微臣逃避,也是微臣不敢深思,更是微臣害怕您的拒绝,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切都可以是安然无事的模样,所以微臣不敢说,也不敢挑明。”
流春与流冬的表情此时已经变得极为精彩。
这是什么戏码?公主没教过啊。
林遇之眸光颤动:“公主,您还要装傻吗?”
听到这话,温妤才转过身,叹了口气:“我是真傻。”
“不过我已经从草包进化成草人了,真他喵的浑身上下写满了草啊。”
林遇之:……
温妤直接抱起胳膊:“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当初在马车上,可是说好了,我捞了凌云诗,从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你做你的大丞相,我当我的长公主。”
她说着走到林遇之面前,亲手扶起他:“有些事不用说的太明白,你是聪明人。”
“今天的话我当做没听到,你明白我的意思。”
林遇之眸光颤动,语气有些发急:“公主可是在怪微臣,从前对您避之不及?”
“你不喜欢我,我却纠缠于你,你避之不及倒也不算什么错,就像如果你纠缠于我,我也会像从前的你一般。”
林遇之怔住。
听过玉碎的声音吗?
噼啪一声,清凌凌的脆响,好像带起了碎冰样的水花。
很好听,很美。
就像林遇之黑沉的双眸,突然湿润了,光也碎了。
他看着温妤离开的背影,垂下了眸子。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流冬唤了两声。
“让我站一会,我会自行离去。”
流冬踌躇了一瞬,还是守在了一旁,不过并未再催促。
而此时跟着温妤的流春终于忍不住问道:“公主,林丞相方才是那个那个意思吧?奴婢应该没理解错吧?”
“哪个哪个意思?”
“就是喜欢您的意思啊。”
温妤哦了一声:“早就知道了。”
流春惊讶地直眨眼:“什么?您早就知道吗?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点敏锐力都没有,我怎么拿捏男人?靠撞大运吗?”
“对哦……”
流春后知后觉地点点头:“不过公主,您从前不是很喜欢林丞相吗?现在林丞相也喜欢您,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以前是以前。”
“公主从前说过,林丞相的脸最好看了,只要看到那张脸便觉得赏心悦目,饭都能多吃两碗,现在林丞相好像也没变啊,公主您是已经不喜欢那张脸了吗?”
这话温妤倒是头一次听说。
原主喜欢林遇之也是看脸的?
不是精神伴侣吗?
“林遇之的脸,客观评价,的确很顶。”
“那公主为何不喜欢了?”
“我没有不喜欢啊,好看的脸,我都欣赏。”
“那……”
温妤捂住流春的嘴:“师傅别念了,头疼。”
而前厅中,流冬陪着站了许久,见林遇之一动不动,还是又上前道:“丞相大人,您回去吧,天都快亮了。”
林遇之闻言眼睫动了动:“你怎么还在?不用去服侍公主吗?”
流冬:……
“您还是关心关心您自己吧。”
她叹了口气,离开了前厅:“丞相大人自便,奴婢告退。”
林遇之又独自站了很久,直到天光大亮,才仿佛沉睡中的人被阳光唤醒。
他又恢复了冷然的模样,理了理衣袖,转身离开。
却不想凌云诗就等在公主府外。
“林大……丞相大人,您在公主府待了一夜,是公主让你留宿了是不是?”
她明显有些兴奋。
这是不是代表着长公主收下了丞相大人?
毕竟另外几位大人好像也是这么个流程?
林遇之皱眉:“你为何在此?”
“我昨夜去了书院,然后又回了丞相府,听说你一夜未归,便马上来公主府祝贺你。”
林遇之喃喃:“祝贺我?”
他突然笑出声:“回府。”
凌云诗本想再多问些细节,但看到林遇之的脸色,又不太敢多嘴了。
但最后她没憋住,还是问了一句:“你开心吗?”
林遇之闭着眼,一言不发。
凌云诗:……
到了下午,江起亲自来了公主府汇报。
“来得巧,一起吃点,这都是我爱吃的,流秋,再添一双碗筷。”
“多谢公主。”江起道,“公主,那个贼人已经审出来了。”
“这么快?连夜审的?那么辛苦干什么?赶紧吃点补补。”
温妤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只大鸡腿。
江起见状,将鸡腿吃完后才开始汇报。
“公主还记得那位被丈夫指控通奸的王家姑娘吗?”
温妤一愣:“与她有关?我记得越凌风说过,那两个傻逼被判了处斩之刑,同犯也都下了大牢,家产还给了王家姑娘。”
“是。而那贼人便是那王家姑娘所雇佣,据那贼人所言,那王家姑娘现在恨极了男人,所以才花钱让他去玩弄那些喜爱寻花问柳的男人,成了一个,便给他一百两。”
小矮子的原话是:“既爽了还有钱拿,那些有钱公子还不敢报官,简直美死人了,只可惜遇到了一个不要脸面的愣头青。”
强如温妤,也不免有些震惊。
“这王家姑娘,脑回路有点东西啊……”
江起沉默一瞬:“已经结案了。”
“抓了王家姑娘?”
“公主觉得呢?”
“要不然我俩换换?你当长公主天天哄皇弟,我来当大理寺卿?”
江起:……
他沉声道:“微臣觉得法不外乎人情,那些受害者并没有去盛京府报案,唯一报案之人,微臣也已将作案之人拿下。”
温妤笑了笑:“这话倒不像是从小古板嘴里说出来的呢,你不是从来都严守律法吗?”
“自然也少不了罚,王家一半家产充公。”
温妤将第二只鸡腿放进江起碗里:“这个也给你。”
此时,宫里一道圣旨传到了丞相府。
“圣旨到,圣上宣林相进宫见驾。”
明明是一道口谕即可,却偏偏是圣旨。
林遇之心头隐有所感,叩拜道:“微臣林遇之,接旨。”
宫人将圣旨双手递给他,摇摇头道:“丞相大人,您请吧,别让圣上等您。”
进了宫,入了殿。
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没有迂回,没有试探,直接道:“昨夜之事,朕已知晓,你可知罪?”
林遇之掀开衣摆,跪的干脆:“微臣不知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