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胡铨发怒,两人赶紧拱手。

“邦衡兄误会了!

当年邦衡兄敢为天下先,直谏处死秦桧及其党羽的风采,我与鹏举到现在想起来还神往不已,怎么会是可怜你呢?

我们只是可惜邦衡兄天纵之才不能在朝中辅佐官有,只能蹉跎在吉阳那不毛之地而已。”

刘大中的话发自肺腑,胡铨却是不屑一顾。

“哼,这有什么可惜的。

我胡铨与秦桧那等对外敌飞奴颜婢膝之辈不共戴天,相比与他同朝为官,胡某倒更愿意纵情于吉阳的山水之间。”

“邦衡志向之高杰,吾等不及也!”

刘大中和岳飞两人这句话确实是发自真心,胡铨面上神色不显,但眼中神色还是暴露了他对于两人的认可心中还是相当的得意。

然而,他眼中的得意还未隐去,就听一个声音突兀的说道:

“老大人的志向,学生可是不敢苟同。”

这声音出现的过于突兀,以至于胡铨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发现说话的个连胡子都还没长出来的小年轻之后,胡铨一下子就怒了。

“你是何人,敢在此唁唁狂吠!”

对于陆游这一番话,岳飞相当的不悦。

你丫的自己没骨头投靠了秦桧那个狗贼就算了,竟敢看不起铁骨铮铮的胡邦衡?

谁给你的狗胆!

看来,这小子是留不得了!

明明到了岳飞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陆游却只当没看到,上前一段先是对着胡铨作揖。

见胡铨理都不愿理他,陆游不紧不慢的起身说道:

“学生陆游,拜见老大人!

如果学生听的不错的话,刚才胡大人说宁愿在吉阳那不毛之地纵情山水,也不愿与秦桧共处于朝堂之上?”

虽然不愿于理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屁孩儿,但见他眼神的不屑实在是过于明显,胡铨怒声开口:

“没错,胡某与秦桧那乱臣贼子不共待天。”

胡铨这句话说完之后,陆游一边摇头一边满脸失望的说道:

“刚才岳元帅和刘尚书两位大人都说胡大人乃天纵奇才,学生实在是没想到,当年因力谏处死秦桧及其同党而明满天下的胡铨胡大人,竟然如此的愚蠢。

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住口,你这黄口小儿,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羞辱胡邦衡?”

岳飞这种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他的气势非同一般,面对他的一声怒喝,陆游想要淡定处之,却不自觉的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但也只退了一步,陆游就定住了身子,然后他慢慢的抬起头,直视着岳飞:

“元帅,学生说的不对吗?”

岳飞正要再骂,却被一双手按在了肩头。

扭头一看是胡铨之后,知道他有话要说,岳飞便强忍住怒气不再多言。

此时的胡铨已经被气的头发倒竖,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陆游,一字一句的问道:

“小娃娃,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受了谁的指示。

今天你要说出道理,那便罢了。

如果你要说不出道理来,那就不要怪老夫以大欺小了。

实话告诉你,老夫不仅略有一些文采,还略懂一些拳脚。”

胡铨懂武艺的事儿,陆游当然知道。

见对方虽然被自己气的须发倒竖,但并没有直接动手,陆游面色平静,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

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上前一步对着胡铨再次一理之后,陆游才开口说道:

“学生敢问大人,您十年寒窗学得一身文武艺,为的是什么?”

“哼,当然是上报君王,上救黎民。”

早猜到胡铨会这么说的陆游微微一笑,然后故做疑惑的问道:

“可是胡大人您现在却只顾着寄情于山水之间,即于君王无益,也无百姓无益。

难道,胡大人您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志向?”

“你.......”

一个你字出口,胡铨已经举起了拳头,这到底是谁家的熊孩子,说话忒伤人心,干脆打死算了。

看到胡铨举起的拳头,陆游连眼都没眨一下的说道:

“胡大人这是被学生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想要打死学生吗?”

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胡铨就意识到了这个小娃娃是在激将。

如果自己真动手打了他,那等于坐实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以后还有何面目再返回朝堂?

想到这些,他愤愤的收回了手,然后怒声说道:

“哼,你这小娃娃懂什么?

你以为老夫说纵情山水,就真的只是纵情山水吗?

老夫这是在卧薪尝胆,以待天时。”

“哦,等什么天时?”

“秦桧那等狼子野心之辈,蒙蔽得了官家一时,蒙蔽不了一世,早晚必为官家所弃。

到了那时,便是我等忠臣尽忠之时。

在此之前,我等只需休身养性,安心等待即可。”

见岳飞和刘大中都对胡铨的这番话点头认同,陆游心里便感觉一阵沉重。

随后,他脸上的表情便更加的不屑。

“呵呵,如果学生没理解错的话,胡大人的意思是,你所谓上效君王,下救黎明的志向就完全寄托在官家一人之身。

如果官家圣明,您就进而为官,施展平生之志。

如果官家不明,或者被奸臣懵逼,您就退而寄情山水以休身养性?”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如果帝王不认,难道你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呵呵,胡大人说的好啊,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自古便是如此。

学生想问老大人,自古如此,便是对得吗?”

陆游的话说完,胡铨眉头死死的皱着,第一次认真的注视起了陆游。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岳飞和刘大中也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陆游心里微微一松。

身着三人各行了一礼之后,陆游认真的说道;

“学生记得横渠先生曾言过,吾等学子学文之目的,当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自古以来之所以要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不过是因为帝王乃天下之主,与帝王为谋,更容易实现我等学子之志向而已。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胡大人,您本末倒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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