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东西不用什么仪器检测,就能确定吗?”顾子浩忍不住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技术手段只是辅助。比如热释光和碳十四,测出的数据是死的,谁敢说造假技术就一定做不到?”
黎建军说着,又看向了手上的破屎盆,双眼透出炙热:
“古董鉴定,特别是艺术成分重的古董,其实凭经验更可靠。
“元青花虽然在国内存量较少,但我这么多年也没少看,没少摸。
“这一件不说百分之百,但我可以说95%没有问题。”
听前·岳父敢这么说,李从武不由对他高看了一眼,至少觉得他还有点真专家的气质。
鲁滨迅先生说过:“怀疑,是对的。但一直怀疑不给结论,那是怪病”。
现在很多专家就有病,嘴里只会扯一大堆模棱两可的废话,根本不敢给出自己的结论。
顾子浩知道黎建军除了是文物局的领导,还是忠山大学考古系的客座教授,听他说得这么肯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郁闷地不吭声了。
“老顾,黎瑞,毕竟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你们要是觉得黎叔有可能出错(有眼无珠),那这几天再好好研究一下。”
李从武淡淡说着,只在心中默数了三秒,果然就见顾子浩故作轻松地一笑,拿起手机便说:
“来,你把账号发给我。十万块钱,小意思而已。”
黎瑞本来还想装聋作哑看能不能混过去,现在看见顾子浩就已经在转钱了,顿时万分窘迫,悔不当初。
十万块……他还真没有。
虽然跳槽到顾德集团,年薪涨到了35万,但这才没两个月,他还把到手的工资花了很多,卡里就剩两万五了。
“收到了。黎瑞,怎么说?你一个大男人,不会又要耍赖吧?”
李从武把账号又转发给了前·小舅子,加重了“又”字的发音,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事已至此,黎瑞见无人帮自己说话,只能问老妈求助,“借”钱凑出十万,忍痛割肉转给了李从武。
而吴素芝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想到眼前的宝贝泥盆就是李从武送的,也不好说什么。
黎妮见前夫哥一句话就让自家亲戚出血20万,看着他那歪斜的嘴角,真想上去撕一撕。
不过,想到以前逢年过节团圆时,妹妹一家总是无形装逼,而自己一家总被一种优越感压得非常郁闷,她此时又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心中暗道:
“这下爸爸肯定乐坏了,也不知道这个死鬼从哪里搞来的元青花,还真舍得。
“他……不会是还想跟我复合,所以来收买我爸妈吧?
“呸,这个混蛋天天跟那两个大小烧杯住一起,早就乐不思蜀了。他就是故意来算旧账报仇的,真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黎老对儿子输钱虽有不满,但也没说什么,眼神复杂地看向李从武,道:
“这件元青花价值很高,你要是真愿意交给我保管,那我就不推辞了。 ”
确如黎妮所料,他现在心里简直不要太激动。
作为一个考古学家、收藏专家,能搞到一件真品元青花在手上,这不亚于作家写出了一本《四体》,演员主演了一部《钢铁侠》,拿出去既是面子也是里子。
李从武呵呵一笑,让黎建军尽管笑纳。
这时,敲门声响起,服务员又进来询问要不要上菜了。
吴素芝尽管脸上表现的不在意,但年老色未衰的身体却很诚实,第一时间就挪到破泥盆前挡住了服务员的视线,并示意老头赶紧装好。
这么大件的元青花,可不兴在外面显摆。
文物单位的行事风格她再熟悉不过了,虽然没有证据显示有倒斗和黑市交易的情况下,不太可能对惩罚物主,但奖励500块+一张证书是很有可能的。
不一会,美食满桌,蜡烛点燃,生日歌唱响。
李景文悄悄许了一个跟女人有关的愿望。
吃饭时~
黎建军心不在焉,总忍不住去想锦盒里的宝贝。
吴素芝食之无味,看着对面越来越不像池中之物的前·女婿,心中不可避免的计较起得失来。
其实她潜意识中已经滋生悔意,只是思维上仍在自我安慰,把打游戏赚钱归为旁门左道,把捡漏元青花归为走了狗屎运。
黎娓倒是没因为自家输了十万而黑脸,跟黎妮还有几个小孩聊着美食,努力调和着桌上的气氛。
但气氛这东西可不是想调就能调的。
以前在黎家吃饭时向来话不多的顾子浩,今晚突然话多了起来,主动和刚被自己弄进公司的小舅子聊起了高大上的话题——
“论顾德集团顺应华夏教培行业新形势,坚持线上线下结合的新战略,规划稳健上市的新未来。”
说话间,他努力运用语言艺术,阴阳那些踩着视频直播风口赚了点小钱的网红,充分展现出他们大企业家的优越感,稳住他在黎家人眼中无可撼动的尊贵地位。
李从武默默听着他技巧拙劣的语言,用三个字概括了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他急了”。
众所周知,富人可以容忍穷人富起来,但决不能容忍穷人跨越阶层,平视自己。尤其对于身边的人,就更受不了,一定会进行打压。
所以,李从武打算狠狠抽顾子浩一个大逼兜,让他好好认清形势。
毕竟顾家在黎家人眼中是最粗的一棵大树,只要把这棵树踩在脚下,黎妮的肠子还不一定青,但她的老妈和臭弟弟肯定会把肠子悔青。
那么,三年之约便算成功一大半了。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需要讲任何道理,讲也没用。
顾德集团,李从武是了解的,近期研究“考试”生意的时候还特意调查了一下。
它是由顾子浩的亲爹,也就是现任顾德集团董事长,靠着下海创业做考公培训发展起来的。
曾经的业务也基本都以“公务猿”“事业蝙”“律师证”“会计师”等考试的培训为主,在东南沿海六七个省的市场占有率非常可观,
近年,由于几家瑛语培训巨头因不可抗力被砍掉一大半业务,资金链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顾德集团趁着几头大象转身困难,又抓住机会,开展了非常符合现在行情的雅屎、坨福瑛语培训,只针对出国留学或工作的成年人,也赚得盆满钵满。
就这样,顾德集团手握两大仅次于学科培训的“考试”业务,已经如日中天,计划上市也即将成功。
正因为赚钱速度越来越快,顾子浩这位集团二当家今年还逆风买了两套大别野,分了一套给岳父和丈母娘养老。
“其实公司也不是说一定要上市才好,上市要不是为了圈钱套现,要不就是为了更好的融资。顾德从来就没有缺过资金,如果想上市那早就可以了。现在也是因为我们达到了进一步发展的条件。”
“哦。来姐夫,预祝咱们集团上市成功。”
见两人密集的对话终于出现了气口,李从武抿了口酒,擦了擦嘴,淡淡说道:
“上市对企业来说是个关键节点,很重要。
“刚好我现在把周易研究明白了,占卜真的很准。要不我帮你们顾德集团占一卦,看看吉凶吧。
“服务员……麻烦拿一张纸和一只笔来。”
啊这?!
在座尽皆愕然,愣愣看着李从武,心说好家伙,要么半天不吭声,一吭声就要作妖啊?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纸笔,李从武直接掏出近日行走江湖必带的三枚1元硬币,就在桌上抛扔起卦。
一时间,房中鸦雀无声,只听见“铛啷啷”得硬币弹跳声。
那古老神秘的动作,那虔诚专注的表情,把几个小孩都看懵了,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
黎家人更是满脸诧异,心说这又是要搞什么,一个燕大高材生,都玩上算命了?
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黎妮。她知道前夫哥以前可从来不语怪力乱神的,还说过周易他根本无法理解,但可以肯定不能用来算命。好家伙,现在算上了?
顾子浩皱眉看着李从武,见他是真要给自家算一卦,不由调侃道:
“你这,现在不当老师,改当大师了?啊?呵呵呵呵……”
说完,引导着黎瑞一起笑了起来。
李从武丝毫不受影响,扔出第六次硬币,然后按照结果在纸上划出了六根爻线,组成了一个六爻无发动的本卦,又在旁边写了一个铁画银钩的“讼”字。
“讼?”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纸上,不明所以。
“天水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李从武看着卦象喃喃自语,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抬头说道:
“老顾,这讼卦很不妙啊。
“讼,有‘争斗’的意思,更偏向于文争,也就是商业竞争或者法律纠纷。
“既然是争,那至少是双方相争。
“这一卦,内卦为水,流动下降;外卦为天,气清上升。一个升一个降,彼此互不相容,此消彼长,显然是指商业竞争。
“内卦代表你,外卦代表他人,结果显而易见~
“你降他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