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来了,居然爆了番茄的菊花,窍喜中,兄弟姐妹们,让我多高兴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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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李怀远的威势是沉浸在骨子里的,那是早年杀伐沙场,后又一直身居高位而长期浸淫而来,即便他现在的身体早已与雄壮威武拉不上任何关系,但便是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干枯老头,半躺于软榻之上,半眯起的眼睛中也闪烁着慈爱的光芒,仍然让李世能感觉到他的强势,自己有一种在他的眼光下被剥得赤裸裸的感觉。似乎自己的任何想法与念头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都无所遁形,原形毕露,这让他很不安。
即使是在箭如雨下的抚远城头,也能安之若素的李世此时在这一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却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下意识地他扭动了一下身体。便是这轻轻地一动,榻上的老人却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一笑使他高耸的颧骨更加突出,颏下的花白胡须微微翘起,“很不错。”他轻轻地道。
李世不知道李怀远突地冒出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因为他在定州做的事,那没有必要再来夸奖一次自己,而如果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在他的注视下坐了这么一会儿而夸奖自己,却也说不过去,难不成一个孙儿在爷爷的面前还能噤若寒蝉么?
李世其实不知,在李氏,李怀远便是天,别说是那些孙儿辈,便是他的父亲,大伯二伯在李怀远的面前,都是噤若寒蝉,别看他三人都官至候爷,位居一品,但只要老爷子眼睛一扫,三人都得平空矮下一截去。
李怀远半撑着身体坐起来,李世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想去扶一把这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弱不禁风的老人,李怀远大笑着推开他的手,“我还没那么老呢?难不成这就要人帮忙了吗?”李世尴尬地一笑,想拍马屁却拍到马蹄上了。
“我听说了你在定州的几场仗,打得很不错,其中特别是抚远与完颜不鲁的一场攻防大战,堪称完美。”李怀远捋着花白的胡子,眼光越过李世,投向过处,似乎看到了在抚远城下那惨烈之极的攻防。
“爷爷谬赞了,这只不过是百姓齐心抗敌,士卒奋力死战的结果,孙儿可没有亲自上阵,最多也只不过是坐上了城楼而已。”李世谦虚地道。
李怀远呵呵一笑,看着李世,道:“你倒是挺内敛的,当初你大哥李铮只不过是率众剿了翼州几个土匪寨子,就把自己夸上了天,嗯,当初他也是这么大吧!”
李世知道李怀远嘴里的李铮是大伯翼宁候李思之的独子,在翼州军中效力,颇有勇力。“大哥勇武,自小李世便是知道的。”
“可眼下的他与你比起来,可谓是萤火之光,不值一提。”李怀远叹道:“你还刚刚二十岁,便独立打下了一片天,而他在父亲与李氏的翼护之下,直到如今,也还没有独掌一军的能力,可见,圈养的老虎终究比不得要靠自己才能存活的猛兽啊!”
李世对老头子的这个比喻很无语。
“你小时候受了委屈,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说起来你父亲的嘴倒是挺严的,居然将我瞒得严严实实,嘿,真是人老了,连家事都不清不楚了。”老头子自嘲地道。目光扫向一边的威远候,威远候羞愧地站了起来,低头无语。
“你坐下来吧,好在李世也已回家,往事就不用提了,以后该怎么做你自己省得。”李怀远淡淡地道。
“是!”威远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着儿子的面,被老头子这一顿斥责,让他极为羞愧。
目光转回来,“你在抚远设计的防守阵形,很是不错,我带了一辈子的兵,这些看似简陋的东西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却是从来没有想到的,回去后将他整理一下,给我送来,对了,还有那个卫堡,你也重新设计过吧,将他的结构图也画来。”
“是!”李世恭敬地道:“爷爷,这棱堡是一种最新式的堡塞,他的构造尚不为外人所知,孙儿画出来后,还需要爷爷在保密上面注意。”
李怀远大笑:“好小子,爷爷这还要你提醒么?你道我为什么找你要这堡子的图纸,嗯,你把他叫棱堡是吧。”
李世微微想了一下,“爷爷,我李氏翼州四战之地,虽富饶却无险可守,一旦有事,便四面是敌,爷爷想在翼州大量修这种棱堡?”
李怀远点头:“举一反三,果然不愧是大将之才,不错,我想你这棱堡应该还可以扩大的吧?”
李世点头称是,“是能扩大,不过李世在抚远修的这种棱保只需三百人便可守卫,两三千敌人万万不可能攻下,如果这种棱堡扩大一倍,则守卫的人数将要增加到一千人,但可抗数万敌人围攻。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数值,因为受限于棱堡的大小,不可能伫存那么多的物资与军械。”
李怀远微微一笑:“如果我将这棱堡的地下挖空,做成仓库呢?”
啊!李世吃了一惊,“爷爷,那这棱堡的造价就太大了?得不偿失啊!”
李怀远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翼州倒不缺钱,缺的就是险城,能让敌人望而生畏的铁壁。我翼州军再精锐,但也架不住狼多啊!”
李世身上微微冒出寒意,老爷子对于中原的局势如此悲观么?竟然要不惜代价将棱堡无限制扩大,从而将其变成一座血肉磨坊?
“爷爷,现在局势已到了如此地步了么?”李世问道,久居边关的他自然不可能如李怀远一样,久居中枢,对天下大势洞入观火。
“只怕还要严重。”李怀远重重地顿了一下头,对李世的反应之快很是赞赏。“你怎么看呢?”
“孙儿本来认为三五年内不会有事。”李世迟疑地道。
“或许三五年,或许很快。”李怀远闭上眼睛,“知道南方数州的叛乱么?”
“兴州,盖州,青州,三州叛乱,李世略有所闻,觉得有些奇怪。”李世字戡句酌。
“奇怪在哪里?”李怀远那本来无甚神采的眼中忽地射出有若实质的光芒,灼得李世背心发热。
“南方三州叛乱前后两次爆发,但两次却截然不同,第一次很快便被平定,但第二次,却呈燎原之势,这两次之间,有一个节点,便是叛匪头目吕小波与张伟的突然失踪。”李世走到李怀远挂在书房里的地图前,指着地图道。
“第一次,吕张二人纯粹便是流匪性质,所过之处,裹协乡民,抢掠财物,民不聊生,虽然最盛之时号称拥兵数十万,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不堪一击,而且人数越多,他的后勤压力越大,他就只能更多地去抢掠,此举如何能得人心,被击败只不过是迟早之事。”
李怀远微微点头,一边的威远候也注意地听李世的分析。
“但这第二次,却明显不同。”李世重重地点了一下青州,“第二次叛乱是从这里开始的,但吕张二人这一次却与上次完全不同,甚至好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当初脱逃时的残兵败将居然改头换面,俨然有了正规军的模样,而且这一次他们打下一地之后,不再抢掠,而是安排官员,就地治之,这正是让孙儿怀疑之处。”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威远候不解,“第一次吃了亏,第二次岂会还重蹈覆辙,自然会改弦易张。”
李世摇头,“人才?他们哪里来得哪么多的人才?据我所知,经过吕张二人的两次叛乱,当地的官员,读书人要么被杀,要么北逃,短短的时间内,吕张二人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的读书识字的人,而且说服这些人来为他们治理地方的?”
吁了一口气,李世颇有感慨地道:“当初我到崇县,便为这事伤透了脑筋,找不到那么多的读书识字的人,当时我辖下很多官员都不识字的。”
威远候脸上变色,“你是说他们背后有人支持?”
李怀远瞪了他一眼,“居然到现你才看出来,枉你为官这么多年,还不及年纪轻轻的李世有见识。”
李世对威远候道:“父亲,您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与吕张二人对垒,你有什么感觉?”
李牧之不假思索,“吕张二人,极有军事素养,所率部队也颇有战力,当然,这也与我带的这三州镇军太弱有关。”
李世笑道:“父亲,吕张二人,第一次被这三州镇军打得落花流水,而您统军之后,居然只能勉强维持战线不再北移,难道说久经沙场的您还不如原先的这三州镇军将军么?既如此,又为何要调您过去呢?”
李牧之的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那三州镇军的将军现在就在他的麾下,在他看来,都是几个酒囊饭袋,但自己偏偏就拾掇不下来被他三人打败的吕张二人,其中原委,让他委实不明,难不成这二人在第一次败逃之后,就得了天书?军事素质蹭蹭地往上涨,这话说出来都惹人笑话。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他气鼓鼓地问道。
“我怀疑这一次的吕张部队根本就不是他们二人在指挥,统兵的另有其人,而且他们的部队必然有猫腻。”李世断然道。
李怀远微微颔首:“不错,分析得鞭辟入里,入骨三分,牧之,你还不明白么?你打仗勇则勇已,战场上也不乏谋略,但这些事你就不太懂了。这一仗,是很难打赢的。你也不行。”
威远候李牧之此时也已大体明白,呆坐了片刻,道:“父亲,那又如何?只要我还在统军,总要竭尽全力去打赢的。”
李世摇头道:“父亲,这是一场注定赢不了的战争,除非朝廷授你全权节制这三州,能调集所有的豪门私军,但这可能么?朝廷会让我们李氏再去把持这三州大权么?”
“那你说,牧之应当怎么做呢?”李怀远考较李世道。
“脱身!尽早脱身!”李世毫不犹豫地道:“既然知道赢不了,何必在哪里浪费精力,将这个乱摊子甩给别人,我们李氏要集中精力,应付接下来的中原大乱。”
“说得不错,与我不谋而合。”李怀远拍掌道:“牧之,你这时知道我为什么强令你这次一定要回来的道理了么?借此机会,你向皇帝呈上奏折,便说你病了,不能理事,请朝廷另派人去平叛。”
“这不是临阵脱逃么?”李牧之闷闷地道,本想再次踏上战场重整雄风,再立新功,哪想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你怕没有仗打么?只怕接下来的许多年你有的是仗打,直到你打得厌倦了,还不见得能结束。”李怀远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芒,“而且接下来的战争你将会为我们李氏而奋斗,要想我们李氏在这场乱世中不被吞噬,你现在便要称病,辞职,辞去一切公职,回到翼州,协助你大哥整军备武。”
李牧之也被老爷子重新挑起了斗志,“我明白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