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豹送过去钓杆的时候,李世已经很是艰难地用长矛慢慢地在冰上破开了一个缺口,然后陈泽岳与唐虎也是轮番上阵,将那冰面扩大,眼下已有脸盆大小的一个缺口了,看到铁豹过来,李世兴致盎然地接过钓杆,那边唐此已爬上岸,拿着腰刀,破开积雪,满世界地找蚯蚓,他运气不错,挖了一小会儿,居然就弄了几条上来。
这边陈泽岳早已扯下自己的披风,铺在冰面上,李世盘膝坐下,将钩从冰洞中放下去,两眼盯着浮子,居然当真一门心思地钓起鱼来。
陈泽岳,唐虎,铁豹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大帅的意思,一时半会是不会起身的,但大帐那边,还跪着一个位高权重的清风司长呢!
大帅这是在惩罚司长吗?还是说大帅极度恼火,根本没有原谅清风的意思,作为一直跟随在李世身边的人,他们对这一次沈州事变的根由可是知根知底的。但真要征罚的话,以这次清风司长的胆大妄为,至少他们只敢这么说,便是杀头也不为过的,大帅就又只让她跪在那里,这是个什么意思呢?
陈泽岳和铁豹将求助的眼光看向唐虎,毕竟唐虎跟着大帅的时间最长,也最有面子,再说了唐虎的老婆钟静可是清风司长的贴身伴当呢!
唐虎干咳一声,正想开口说话,李世却抢先开口了,“虎子,你回去提一袋子盐来,这一次不是缴获了很多么,嗯,再提一袋子木炭来。”
几人人都呆了,弄炭来还可以解释是搞一堆火,提一袋子盐是什么意思,河里鱼可是不吃盐的。唐虎向两人耸耸肩,撒开大步,飞跑而去。
回到营地,看着清风仍然笔直地跪在营帐前,唐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小姐来了这里,自己的老婆却不见踪影,钟静可是一直与小姐形影不离的,这一次也不知小姐派她去做什么了,唐虎心中浮起一丝担心,这一次的事件,钟静肯定卷进去了,只是不知大帅以后会给她什么惩罚,想必看在自己面子上,总不至于太难为她吧,至于小姐她?唐虎摇摇头,大帅的心事,谁猜得着呢!
弄了一袋子盐,一袋子白炭,唐虎一手提一个,也不想上去与清风打招呼,多尴尬啊,自己说什么才好?
王琦和韩人杰的目光盯着唐虎打转转,看着唐虎脸上毫无表情,不由都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清风却仍是闭目跪在哪里,算算时辰,都快一柱香了,唐虎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这个天气,再加上小姐那个身体,可真够呛的。
提着东西回到河岸,却看到李世已钓上了好几条鱼,正兴高采烈地与两人说着什么。将两个袋子放在冰面上,唐虎看着李世:“大帅,东西提来了!”
李世点点头,指指一米远处,“弄两个小洞,挖个半尺深!”
陈泽岳和铁豹立即动手,挖了大约半尺深后,李世已是站起身来,提了盐,往洞里倾倒了一些,然后再撒些白炭上去,“点火,将木炭点燃!”
三个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李世想干些什么,冰天雪地的,又刮着风,唐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木炭点燃,李世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洞洞。
很快,让唐虎等人目瞪口呆地事情出现了,火虽然不大,但他们却发现,小洞之内,冰面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也就是说,冰在快速融化,李世抓了一把盐,不断地撒将下去,一两柱香的时间过去后,一声轻响传来,冰面化开,露出下面流动的水,哗哗的声音传来,李世哈哈大笑,站了起来。
“明白了么?”他看着身边三人。
三人都是摇头。
“盐能破冰!”李世微笑道。“曾氏的靖海营,镇辽营不是就在沱江对岸么?我要做了他!”李世语气转厉,“靖海营,镇辽营是曾氏最有战斗力的军队,也是最能威慑吕逢春的军队,吃掉了他后,即使我们这里全军覆灭,也给深顺辽留下深深的隐患,田丰撤走了,定州势力完全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你们说,还拥有数万大军的吕逢春会不会再一次动心思呢?没了这两个营,单凭曾逸凡手里那些军队,如何挡得住吕逢春手里的精锐?”
“我要给曾氏和吕氏之间栽下一颗刺,外患既去,他们便有极大可能内哄,这一次吕逢春吃了大亏,我们退守卫州,他想拿回来可是难上加难,田丰那边兵力损失不会太严重,守住卫州绰绰有余,更何况,他还可以从卢州调集军队,虽然卢州军野战不行,但以定州军官为骨架的军队,守城应当还是绰绰有余吧,吕逢春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相比夺回卫州,与定州军这块咯牙的硬骨头去死拼,我想吕逢春宁愿去找曾氏的麻烦!”
陈泽岳顿时两眼冒星星,敬佩地看着李世,看来大帅即便是大败之际,也没有想让敌人好过啊!
“只是大帅,在这么小的地方上可以破冰,但大规模地破冰,只怕不太容易啊,而且还不能让敌人察觉,这个难度不小。”陈泽岳道。
李世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这就要靠我们来努力了,我们手头兵力不够这是最大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想象到当时候战争的艰苦,但我想,亲卫营和你的部队不会让我失望吧!”
唐虎和陈泽岳立刻挺起了胸膛,“大帅放心。”
李世望着辽阔的冰面,微笑道:“当靖海营,镇辽营来攻我时,战到正酣处,他们的兵力源源不绝的通过沱江向我们涌来时,谁能想到,厚达一米的冰面会轰隆一声破开,成千成千的士兵坠入冰河,后面的过不来,前面的回不去。嘿嘿嘿!那就好玩了!”
李世扬声大笑,“想吃我李世的肉,老子先扒了你的皮!”将钓杆猛地掷在地上,转身大踏步向岸上走去。
身后,唐虎等人赶紧拾起钓杆,提起几尾冻得硬梆梆的鱼和没有用完的木炭井盐,紧紧地跟着李世向大营走去。
中军帐外,默默地站着大群的士兵,众人都眼神复杂地看着跪在大帐前的清风司长,对于他们来说,清风司长也属于定州的传奇的人物,他们很少能在公共场合看到她的出现,但现在,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却如同寒风中娇弱的花朵一般,跪在大帐之间已快有两个时辰,身形已是摇摇欲坠,早已不能似先前那般笔直,还是两手撑在雪地上,尽力不让自己倒下去,脸色已变得惨白,看她的样子,随时都会倒下去。
普通士兵们并不知道,他们陷进如今的绝境,很大一部分都要拜眼前这位娇娇弱弱的女子所赐,如果清风想要阻止白部兵变,其实只需要拦截住纳芙就可以做到,在他们看来,统计调查司虽然没有探查到这一次的事件,但谁又能想到呢?他们毕竟也不是万能的。
他们对此时的清风心里充满了怜悯。任谁看到这样一个国色天香,娇弱无比的女子硬挺着在冰天雪地之中跪了数个时辰,都会生起恻隐之心的,更何况现在这些人都是定州军中强悍的存在,天生个个都有一种怜香惜玉的心理。
李世大步行来,“见过大帅!”士兵们向李世行以军礼。
李世淡淡地点点头,看都没有看地上的清风一眼,径直入帐,唐虎三人脚步微微一顿,也紧随着进帐而去。
走进帐蓬中的李世脸上终于没了先前的平淡和从容,怒色慢慢浮现,一把扯下披风,狠狠地掼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案后,头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
唐虎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放在李世面前,小心地道:“大帅,小姐跪了数个时辰了,这个天气,小姐身子又弱,再跪下去,只怕会出事的。”
“死不了她!”李世恨恨地骂了一句,“为一己之私,陷大军于死地,虽百死莫赎其罪!”
唐虎顿时呆住了。
帐外,王琦跪了下来,韩人杰跪了下来。统计调查司特勤队的队员们跪了下来。
“大帅!”他们齐声叫了起来。
清风脸上流下两行清泪,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身体开始左摇右晃。
亲卫营的士兵们一排排地跪了下来,黑压压地一排排延伸出去。“大帅!”他们齐声叫了起来。
帐内,李世将一杯热茶倒进嘴里,烫得一咧嘴,猛地伸臂将杯子掼子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听到帐内清碎的杯破声,清风身子一晃,终于摔倒在地,四周顿时传来惊叫声。
唐虎一个箭步窜出帐外,看到晕倒在雪地上的清风,再也顾不得大帅的意思,两手托起清风,大步走进帐来。将清风小心地放在火盆边,又扯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清风的身上。
“大帅!”唐虎乞求的眼神看向李世,“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李世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清风面前,蹲下,看着那张冻得紫青的脸庞,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你此时还会到我这里来!”李世悠悠地道,“是想我和死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