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王启年策马奔出全州城,李世宿醉未醒,安民和李文代替李世来为王启年送行,启年师已经先行数天,奔向秦州,准备援救关兴龙.
拜别安民与李文,王启年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大公子这一次跟着主公出来,心中十分兴奋,满脸都是欢喜,想来定州那一位心中定然也是十分高兴,认为这是主公带安民出来历练吧,殊不知历练倒是历练,但是历练的目标却是南辕北辙了.
中原战事一旦结束,自己就会立马跨海而去,想来也用不了多久,安民便会随之而来吧!王启年想着.主公这是将大公子托付给自己照看了,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不谛也是将大公子监管起来了,防止将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在主公正式宣布这件事情之前,这件事必须烂在自己肚子里,一想到将来会与一些人为此结下恩怨,王启年便有些发愁.霁月他倒不惧,深宫之中的妇人即便再有心计,也威胁不到统兵大将,但清风小姐会不会因此而恨上自己呢?王启年哆嗦了一下,从崇县之时,对清风他便有一种畏惧.要知道,清风小姐为了安民,可是连做母亲的权利都放弃了.
多想是没有用的,在清风与主公之间,王启年知道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服从主公的命令,并全心全意将其做到最好.
驾!王启年一鞭打在马的后股上,战马长嘶一声,加速奔去.
勃州,通山.
田新宇眯着眼睛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敌军,缓缓地提起插在马边的长枪,慢慢地举起,蓦地一声大喝,两腿一夹马腹,犹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在他身后,定州军呐喊着随着他向前冲去.
通山县裘志驻军五千,由其麾下周旷统率,双方在通山争夺十余日,定州军慢慢地夺取了通山所有的外围,将其麾下驻军逼到了通山县城附近,通山城墙既矮又薄,基本没有守卫的价值,面对着对方多如牛毛的攻城工具,周旷干脆选择了主动寻求对方主力作战.
裘志的命令是不许放弃任何一处地方,命令其麾下诸将在每一地都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不胜则死.
周旷心中也知道,大禁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在秦州作战的屈勇杰,周同如不能获胜,那么大楚的命运就基本决定了,而现在勃州裘志下达的如此不近情理的命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为秦州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秦州打开,则满盘俱活.秦州若败,则满盘皆输.而勃州作为扼守莱河的要点,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定州兵沿莱河而上,不仅是威胁平州,肃州等中原腹地的问题,而是在秦州的大军能不能全身而退的问题了.
这了这一个大的战略目标,勃州付出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举起手中的大刀,周旷回顾四周军将,"为国尽忠,就在今日,杀啊!"驻扎通县尚剩下的三千余兵将一声呐喊,随着周旷冲了上去.
在通县效外的原野之上,两股军队轰然对撞在一起.
长枪刺进身体,钢刀劈下头颅,战马倒地悲嘶,顷刻之间,大地已被鲜血染红,交战双方犹如野兽一般撕咬在一起,枪折了,刀断了,盾破了,便赤手空拳涌身而上,和身扑击,抱住对手,用手,用脚,有牙齿,用一切可能对对方造成伤害的东西,力图将对方击杀.
田新宇从战场的这头杀到那头,战马早在一个时辰前便给戳成了筛子,长枪亦给一柄重兵器击打得弯如长弓,此时的他,两手各挥舞着一柄马刀,大呼酣战.
周旷的情况与田新宇差不了太多,亦是陷入苦战,双方士兵绞杀在一起,敌我早已分不清楚.
田新宇看到了周旷,而周旷几乎在同一时间也看到了田新宇.整个战场乱成一团,但唯有两人身边还聚集着百十来人,在战场之上抱成团的杀来杀去,其它的士兵队形早就给搅得稀乱.
杀了对方主将,两人的脑子里同时冒出这个念头,然后两股还有建制的队伍便在战场的中央狠狠地撞在一起.
两人身边都是随身的亲兵,武艺娴熟,战场经验极为丰富,此时搏杀了一个时辰有余,其实都已是强弩之末,所依仗的只不过是顽强的意志而已.
"杀!"田新宇兴奋的扑向周旷,手中两柄马刀划出两道弧线,一左一右,闪电般地砍向周旷.
周旷在之前的布置都没有错,主动寻求定州兵在通县决战也不错,但他唯一做错了一件事情,便是寻田新宇单打独斗,在定州军中,论起乱军之中的单打独斗,能胜过田新宇的廖廖无几,军将们早有公认,大将之中,武艺能胜过田新宇的恐怕也便只有过山风,王启年数人而已.
两人交手数合,周旷便知不敌,但在田新宇气势如虹的攻击之下,便是想脱身也难了,随身亲兵看到不妙,想要来救援,但在对手的纠缠之下,又那里能脱身过来.
当的一声,手中的马刀被击在最为碎弱的中段,啪的断为两截,田新宇挺身上前,一个屈膝,顶在周旷的小腹上,让他的身子虾米一般的弯了下来,长臂伸出,扼住了他的脖子,另一手的马刀哧的一声,从周旷的胸腹之间刺了进去,从后背又透了出来.
随着田新宇松手后退,周旷仰天倒下,眼中耀眼的太阳变成了血红,卟嗵一声,他倒在了遍布死尸的战场之上.
"不能胜,则死!"
周旷战死,已经精疲力竭的勃州兵最后一点精气神随着主将旗帜的倒下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战斗随即变成了一边倒,或逃,或降,或绝望地发起最后一次攻击,通县在日暮时分落入田新宇之后.
通县知县率城中数十乡绅开城投降.
在城中修整一天,补充了粮草之后,田新宇随即率部继续向勃州前进.虽然获胜,但田新宇心中却殊无喜悦之情,这些天来,各地传来的情报显示,整条战线之上,定州军都遭到了勃州军顽强的抵抗,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最为关键的是,时间,他们前进的步伐远远超过了李世给他们的时间.
勃州城,墙上挂着的巨大的地图上,裘志在通县方向上又重重地画上了一笔,而在勃州城的周围,这样的箭头已经多达五个了.
周旷,这已是阵亡的第五位将军了.裘志花白的头发无风自动.眼中却是无悲无喜.
"城外阵地修筑的如何了?"他看着自己的副将.
"裘将军,在原有阵地之上,我们又临时修建了纵深达十里远的外围阵地,从勃州各地征来的地方守备军都已布署到位.军械充足,首辅也知道勃州的重要性,除了不断地通过莱河为我们补充物资之外,第一批援军也已从肃州出发,预计半月之后可以抵达青滩."
裘志点点头,"半月时间,只要祖寿能顶住,守住青滩,我们便能在勃州与定州军打一场持久战,牢牢地扼守住勃州."
"有裘将军坐镇,我们一定能守住勃州!"副将信心十足,"从外围的战场上来看,定州军虽然竭尽了全力,但在我们的顽强抵抗之下,前进的步伐远远低于我们最初的预期."
"可他们毕竟还是在前进."裘志淡淡地道."半月时间,我们已经损失了五员大将,数万军队烟消云散,这一仗打完,无论胜败,勃州军都将不复存在了."
"只要大楚还在,勃州军终有重建的一天."副将道.
"你说得不错,只要大楚还在,什么都会有的."裘志笑了起来,他很满意副将的状态,"走,我们去城外看看,地方守备军那里,我们还需要去鼓鼓劲."
宁州,李思之,清风,田丰,郭全等人汇聚一堂,十万大山易帜之后,经过半月的整编,山中的两万南军已经整训完毕,被分成一支一支的小部队编入到了定州军中,从羌兵之中精选了五万余人,由马珍和孟均建各统率一支,直接接受田丰的统辖.而原先被宁王裹协进入大山的丁壮,也在陆续返乡之中,整个宁州开始恢复了平静.
"凤离师进入青州作战,以策应过山风,如果两军能够会师于青州,则力量便足以威胁到昌化,进而打通青州到秦州的道路,威胁屈周的大军."田丰俯视着面前巨大的沙盘,"我认为,羌兵没有必要在进入青州,羌兵当年在青州无恶不作,与当地民众结怨甚深,如果让他们进入青州,极有可能引起当地民众的反感,所以,我认为,与其如此,不如将羌兵派往勃州,协助吕大临攻击勃州."
"问题是凤离师进入青州之后,能不能顺利地与过山风会师!凤离师毕竟只有三万余人,而且所辖兵马大都为原辽沈降兵,战力不等,而现在,秦州已经危在旦夕了."李思之道.
清风道:"李大人的担心虽然不无道理,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尚海波既然苦心积虚地发动了这一场战役,那么在昌化一线,必然有着慎密的布署,防止我们突破这条防线,而数万羌兵并不擅长攻城,进入青州作为也不大,既然如此,还不如把他们派入勃州,现在裘志与我们寸土必争,打得极为激烈,我军损失也比较大,不若让羌兵去啃这块硬骨头."
李思之与田丰一听之下,便明白,清风这是要借裘志之后来消耗羌兵的实力,实力大损后的羌兵在战后更将无力应对定州的改土归流之策.
"此战重点不在青州,而在勃州,勃州拿下,屈勇杰与周同即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退兵."清风道:"否则,他的数十万大军便将成我们的盘中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