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犹春和慕青栀大晚上火急火燎地赶来安王府的时候,大老远地就听见了不远处的院子里传出了嚎啕大哭的声音。
两人双双对视一眼,脚下的步伐就更快了。
“杀了我!我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我这样子跟个怪物有什么区别?我这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爹,我求求你了,杀了我吧!!”
两人推门而入,就见到了半截人全身被白色绷带缠住,只留下一颗脑袋在外面,而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谢问玉!
两人都惊呆了,虽然见过大场面,可还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到说不出话来。
慕犹春还记得谢问玉身高颀长,长身玉立,可如今整个身体只有半个人这么长......
“问玉啊,你怎么忍心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让为父究竟该怎么办?!!”
谢迁又何尝不痛苦?
他知道儿子如今的现状生不如死,可是让他亲手杀了儿子那更加做不到!
一时间,房间内悲戚万分,父子俩双双嚎啕大哭。
这时侍卫林北弱弱地说了一句:“昨天晚上神医不是说能接上谢公子的手指吗?说不定这四肢......”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所以他并不敢把话说完。
然而这话一出,他就立即受到了慕锦一的训斥,“放肆!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地方?马上给本王滚出去!”
“是......”
慕锦一之所以这么生气的缘故,是因为他不想让张京墨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断肢重新接上身体,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张京墨是神医不是神仙,若是将什么荒唐的祈愿都寄托在她身上的话,要是她做不到,众人又会怎么看待她?她又该怎么面对众人?
这一点慕孤月的想法和慕锦一一致,所以他难得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可是这句话已经被谢问玉给听到了,他忽然就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他说的是真的?那位大夫真的能给我接上手指?”
可还没等别人回答,他又自嘲般笑了两声,认命道:“这怎么可能?我真是连脑子都糊涂了,这断掉的肢体怎么可能还能被接上?”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虽然张京墨昨晚说说手指可以被接上,但是这四肢不是手指这种较为轻小的东西,所以是绝对不可能接得上的!
大家心中都认定这一事实,慕青栀更是直言道:“我征战多年,在战场上失去手脚的将士很多,这断肢若是能被接上的话,就不可能会有这么多残疾的士兵了。”
这一番话让场上的气氛更加低沉了。
慕锦一出声安慰道:“谢公子,虽然手脚不会再长出来,但是本王保证,绝对会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过得体面!”
“呵!体面?”谢问玉痛苦道:“我这样子的人还有什么体面可言??下半辈子若是只能这样躺着过一辈子,那不如让我去死!!”
想当初,他是一个多么风光无限的人,人人都说他的文曲星下凡,人人都称赞他的文章诗词犹如诗仙转世,可如今,他已经变成了跟个怪物一样的废物了!!
他恳求道:“殿下,我知道我父亲是绝对下不了手来杀我的,那可以劳请殿下杀了我吗?”
慕锦一不敢回答,无论是让他活着,还是让他死去,都是极其痛苦的抉择。
谢问玉知道,安王之所以不敢答应是因为自己的父母。
于是他流着泪,对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如果你真的为我好的话,那就让我死去吧......”
谢迁同样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儿子,让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么能做得到?!
可是他见过风光霁月的儿子,也见过被人众星捧月的儿子,所以他亦是能明白儿子此刻的心情。
挣扎许久之后,最终,他像是花了所有力气一般,沉重地点了点头,“好,为父,答应你......”
就在这时,阿四端着瓶瓶罐罐的药品进来,有些好奇地看了大家一眼,问道:“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他将药品放置在床头的桌子上,然后开始给谢问玉清理已经渗出来的血液和组织液。
谢问玉企图扯出一抹笑容,即便是这样的境况,他仍对为他医治的大夫心存感激。
他道:“谢谢大夫,只是不用这么麻烦替我清理了。”
阿四呆愣,“为什么?”
“因为......”他忍着哭腔道:“我左右都要去死了,又何必再浪费你的时间呢?”
阿四更加不解了,“你已经被我们救回来了,不会死了!”
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告诉你,你可别小看我师父的医术,她可厉害着呢!刚才你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是师父和我们极力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呢!”
说起这个,阿四可是自豪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将一个濒死之人救了回来!
然而他还没得意多久,就被慕犹呵斥,“阿四你闭嘴!”
“嗯......好吧......”阿四瘪瘪嘴。
楼主为什么要这么凶??
慕犹春只是觉得阿四不分场合地说这些话,会更加刺激到谢问玉的。
阿四虽然听话地闭了嘴,可是因为救人之后,他实在是高兴得不行。
再加上师父现在在睡觉,褚太医在煎药,她就把照顾谢公子的工作交给了他,那是不是侧面说明,师父觉得他比褚太医要厉害呢??
想到这,阿四就乐开了花,便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这欢快的歌声在悲戚低沉压抑的房间内显得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阿四沉浸于自己欢乐的心情中,完全没注意已经黑了脸的众人。
慕犹春身为海川楼楼主,对于阿四的这种行为他彻底忍不住了。
“阿四你给本王闭嘴!你要是再唱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阿四委委屈屈道:“人家心情好连唱歌都不行了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唱歌??”要不是有慕青栀拦着,他简直就想上去打人了!
这阿四,怎么跟了张京墨之后变得如此不着调了?
“不是??”阿四更加莫名其妙了,“大家为什么都是这副表情??这人救回来了你们不高兴吗??”
“阿四!你要是再不闭嘴的话,以后就别想再跟着张京墨学医了!”
阿四果真闭了嘴,只是他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这样子?
床上的谢问玉忽然问他道:“小大夫,我死之后,可以把我的那些断肢跟我一起合葬吗?我想下辈子做个完整的人?”
“不可以。”阿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谢问玉不明白,自己难道连这最后的祈求都不能答应吗?
阿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理所当然地回答:“肯定是不行啊!因为师父说了,过两天就要把你的四肢给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