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苓僵在那里,脸上神情很是微妙。
她本是徽州府大名鼎鼎徽商世家,周府的千金大小姐。
戴的是金银珠宝,穿的是绫罗绸缎,裹了十年的一双金贵小脚,还未下过地的她。
一觉醒来,破衣烂衫,吃糠咽菜。
虽说爹娘疼爱,但是穷的她心口都疼,哪里吃过这么多苦头。
自幼长得娇弱,父母更是舍不得她嫁给庄稼户,打听了一圈,打听到大庄村有个在棉纺厂上班的陆承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不让朱苓去田地里头种地,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关键是陆承远为人稳重,长得也好,对她更好。
就是有个令人头疼的婆婆,本来在乡下,弄点小菜园,带带孩子,日子过的舒坦的要死。
结果家里的婆婆不省事,天天找茬,一气之下,她就带着孩子离家出走。
看陆承远怎么选去吧。
陆承远又不傻,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媳妇,他哪里舍得放手。
现在两人除了穷,几乎算是没有别的烦恼了。
“你啥时候回家,我跟你一起去转转。”她也没有多说,而是好几次都想去,奈何不认识黄石村的人。
就算去了,有个外姓也进不了祠堂。
“行,我应该过年之前回去,到时候我过来喊上你。”
周箐箐见她神情稳定下来,连忙接过话茬。
“我听说你堂哥是二中老师是吗?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参加高中入学考试的事情。”
这时陆承远将才泡好的茶,放在周箐箐跟前的茶几上。
“你参加高考应该不是参加入学考试吧?应该是插班生考试。”
朱苓很是惊愕的看着周箐箐,“你还参加高考?”
她可是听说这个时代的高考,跟她那时代参加科举是一个性质,都难的不得了。
“你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多学问干嘛?”
朱苓懒洋洋的撇撇嘴。
周箐箐笑道:“我自己做生意的时候也要用到,还有我妹妹也要参加初三复读,以后她还能分配工作。”
等周娇娇毕业八成已经取消了包分配,但是这是最简单的解释,也最容易让人信服。
朱苓一双清冷的丹凤眼,又是闪过一丝疑惑。
但是她也没有多说,既然是妯娌之间,那肯定是能帮则帮。
“行吧,改明我帮你问问。”
朱苓说完,又道:“要不留在这里吃饭吧,我跟亲戚之间走动的少,我觉得你还挺面善的。”
周箐箐心里都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古代大小姐,这话说的,衬的她好像一个丫鬟似得。
不过周箐箐也无所谓,这是一本书的世界,无论什么样的人。
都在经历改革开放,社会大洗礼的时代。
陆承远连忙搭话,“你现在就带弟妹去一趟吧,还有半个月开学了,这事拖不得。”
周箐箐很是赞同。
“你去,我烧饭。”陆承远坚定道。
朱苓撇撇嘴,“行吧。”然后慢悠悠的爬起身子。
周箐箐起初还想找她帮自己干活呢,想想还是算了,这要是在服装店,不说她伺候顾客了。
那架势往那一站,哪个顾客敢让她来伺候。
朱苓堂哥住的职工宿舍,跟她们租的筒子楼隔得不远。
朱苓很熟练的在门卫那做好登记,并且跟门外大叔,客套两句。
没有半点为难的就放了进来。
周箐箐跟在后面来到朱老师家里。
朱祁盛对朱苓这个堂妹,还算不错,谁让老朱家孙子辈的,就她一个女娃娃。
他自然跟家里人一样,对这个堂妹很是照顾。
自从堂妹来到城里,他是明里暗里接济了不少,没少招老婆白眼。
“哥,这是我婆家的弟妹,她说她想参加高考,你看着安排一下。”朱苓走路也是慢悠悠的。
就跟回了自个的家似得,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周箐箐看的只想竖起大拇指,这个大小姐的风范,穷成这样,咋都没有改过来。
朱祁盛的老婆可就不乐意了,再加上她烦朱苓也不是一天两天。
这下又是来找丈夫帮忙,她那张嘴一张一合,就跟大小姐似得,只管吩咐。
合着他们就是专门为她服务了。
她气鼓鼓的端来果盘,重重的放在茶几上。
丈夫在场,又不好发火,只好忍着。
朱苓直接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在砸重一点,你就得买果盘了,还是我哥命好,谁让爷爷把田地卖了,都要供他读书,看看,现在日子可好过了,果盘说砸就砸。”
朱祁盛的老婆听得拳头都硬了,长的柔柔弱弱,成天怼天怼地。
她只好咬咬牙,黑着脸坐到一边。
周箐箐想笑又不敢笑,没想到朱苓的精神状态这么强悍。
屋里尴尬的要命,只好周箐箐这个外人,来打破尴尬,于是她开口道:“情况是这样的,我学历是初中,想参加明年高考。”
“我妹妹是去年考高中,差了一分,想在二中复习一年。”
朱祁盛听得周娇娇的情况,倒是觉得好办,但是前半句,着实把他听懵了。
还不等朱祁盛开口,他媳妇实在忍不住了。
“堂妹,不是我说你,你情况都不搞清楚,就来找你哥,你以为你哥是教司局局长吗?”
“他就是一个月拿两百来块钱的穷教师,你要是没事干,就回乡下去,别成天在这为难你哥。”
朱苓本就生的清冷,嗑瓜子面无表情的时候冷到渗人。
“我们老朱家谈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姓人插嘴了?”
周箐箐一时间傻眼了。
朱祁盛媳妇气到胸口都疼,没出嫁前,把自个当做大小姐也就算了,如今出嫁了,又把自己当做大姑姐去看待。
她实在受不了了,拉着孩子,狠狠瞪了一眼朱苓,和她男人,气呼呼道:“走,我们回娘家去,她们朱家高门大院,我们攀不起。
朱祁镇连忙起来拉他老婆,周箐箐坐在那也是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没事,她就是瞧不起没有工作的人,我平时也被她瞧不起来着,她狗眼看人低,我为什么还要把她当人看?”
周箐箐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精神状态绝对超前,逻辑更是没有半点瑕疵。
朱祁盛好不容易安抚好媳妇,又连忙过来安抚堂妹,“你嫂子就这张嘴,你别见怪。”
“我也就这张嘴。”朱苓依旧慢悠悠的嗑着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