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快说啊!”
吕本瞧着吕氏低头不语,气不打一处来,瞬间起身,声音提高。
哇!
朱允炆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大哭。
吕本手忙脚乱安抚,“不哭,不哭,咱们家麒麟儿不哭,外祖父不是凶允炆,是凶你这个受气,只知道自己生闷气,没用的娘。”
说话中,吕本恨铁不成钢瞥了眼吕氏。
好不容易哄好朱允炆后,吕本抱着朱允炆坐下,尽可能压着焦躁,语气平缓询问:“给为父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爷,已经连续两天去王诗选那里了。”
自从生下允炆后,太子爷几乎是隔一天来她这里,陪她说说话。
可自从王美人来了后。
连续两天,没来她这边,也没去太子妃那边。
有些话她不能说。
影响太子声誉。
就比如,贴身侍女告诉她,有宫女私下嚼舌根,说什么后半夜,美人殿还有野猫叫声……
后半夜……
太子从未在她这里,如此放纵。
别说她了。
她也从未听闻,太子妃姐姐那边有这种传闻。
就在今天,太子早朝回来后,还专门吩咐人,给那只小野猫,配置了一个入宫调教,从未跟过任何主子的小宫女。
说白了,这就是给那只小野猫的心腹。
就像她身边的贴身侍女。
只认她,绝对忠心。
按照规矩,别说一个东宫选侍,就是父皇后宫的才人,都没资格得到一个从未跟过任何主子,背景清白的小宫女。
真不知,小野猫为何如此讨太子爷欢心。
……
吕本听着吕氏半遮半掩述说,眉头紧拧。
等吕氏说完,沉声道:“或许太子爷只是尝尝鲜,腻了也就忘了,除非这只高丽小野猫真的不简单。”
他好恨呐!
高丽小野猫刚来时。
他们都以为,皇帝会把这只小野猫赏赐给朱四郎。
许多敌视朱四郎的人,私下还说酸话。
他更觉朱四郎不配!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让朱四郎这只老虎,收了这只小野猫。
现在却成了闺女的大敌。
太子爷,无论如何,都不会冷落太子妃。
若是太宠小野猫。
他闺女势必被冷落。
他还想让闺女,多给太子爷生养子嗣呢。
闺女若能给太子生养十个儿子,他就有十个外孙。
将来就是十位裂土封藩的王爷。
每人一卫6500兵马。
十王就是65000!
可如今……
吕本收敛思绪,瞥了眼情绪低落的吕氏,安抚道:“先看看再说吧,要是小野猫十分受宠,你就和对方做朋友,她在大明没有依靠,只要你肯接纳她,她一定愿意……”
小野猫太受宠,太子妃没什么。
可传到常家、蓝家耳中,这两家一定会暗中敲打对方。
这东宫内,向着常、蓝两家的,大有人在。
常、蓝两家排挤,对方身处大明,无依无靠,闺女给点温暖,肯定能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
“总之,若太子爷十分喜爱小野猫,你千万别针对小野猫……”
“女儿怎么敢!”吕氏嗔怪低语。
她做了太子侧妃后,谨小慎微,太子妃让协助的事情,才敢插手,即便如此,都要一日三请安。
怎敢对太子喜爱之人,做什么。
吕本点点头,针对一个人的心头好,这是犯大忌的。
即便成功了。
都会被对方所恶。
简直吃力不讨好。
他就是最好的典型!
当朱四郎在朱皇帝心中分量发生变化时,他尚未警觉。
还在秀才考明目张胆针对朱四郎。
所以才落得一个灰溜溜离京的下场。
……
当夜。
坤宁宫。
马秀英一边卸妆,一边询问:“听说,耿炳文家小儿子,当街拦路,找老四和妙云提亲?”
哼!
朱元璋笑哼一声,“嗯,耿炳文家这个小家伙,有眼光。”
马秀英笑笑。
转而询问:“要是刘伯温不愿出来效力,就不要强迫了,行吗?他都六十多了,比我们年龄都大,跟你打天下,劳苦了一辈子,你就给了人家一个伯爵……”
开国文臣武将中。
重八压了两个人。
文臣是刘伯温。
武将是汤和。
其中压刘伯温压得最厉害。
刘伯温的功劳不比李善长小。
李善长都能封国公,刘伯温却连个侯爵都不是,只是个伯爵。
朱元璋信誓旦旦笑道:“你放心吧,只要老四去了,刘基这老东西肯定出山,这老东西欠老四的。”
马秀英微微皱眉,转头,“就因洪武九年,老四吸引文武注意力?”
“不是,你也别问了。”朱元璋苦笑,摇摇头,“咱洪武九年,铁石心肠,直接把老四贬为庶民,逐出族谱,不光老四喊出争储夺嫡,与刘基欠老四也有关系,总之,老四去,刘基肯定会出山,至于原因,你就别问了。”
马秀英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很显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什么事?
重八对她都不能说呢?
这样的事情,很罕见。
一夜,马秀英都心事重重,在琢磨这件事。
……
翌日。
徐府,大清早,吃过早饭后,众人就开始为朱棣、徐妙云去青田忙碌。
日上三竿时。
宫里来人通知,马秀英马上就要出发。
毛老六、蒋进忠赶着马车,载着朱棣、徐妙云和两个小家伙从徐府出发。
刚走不多久,马车就停住了。
“少爷。”毛老六语气怪怪的声音传入。
朱棣、徐妙云相视一眼,微微皱眉,撩起前面的帘子……
唰一下,朱棣脸就黑了。
乌云琪格赫然站在马车前,挡住了路,怪不得毛老六语气怪怪。
毛老六给蒋进忠使了个眼色,两人瞬间闪人。
这种场合,他们在不合适。
乌云琪格大大方方走向徐妙云一侧,看了眼朱棣,笑道:“恭喜妙云姐姐,四郎考中解元,姐姐现在是解元夫人了……”
朱棣脸黑黑看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乌云琪格的话音戛然而止,委屈巴巴看着朱棣,双手把一个崭新布袋子递向徐妙云,“我就是听说你和妙云姐姐要远行,所以给你们准备了点我自己作的炒米,是我们草原特产。”
朱棣刚要开口,就被徐妙云含笑瞪了眼。
徐妙云转头,笑着接住袋子,“谢谢。”
“妙云姐姐太客气了,我不打搅你们了。”乌云琪格说完,转身低着头,一脸委屈,小跑回没有门匾的府宅内。
转身瞬间,唇角泛起笑容。
关上府门刹那。
再也不忍了。
咯咯……
仰头得意大笑。
为了学习这种婊里婊气,她练习了好几天。
值了!
好痛快!
朱粗鲁脸黑的好难看!
现在朱粗鲁一定恨死她!
对她印象更差!
她避免朱粗鲁对她动心的同时,还向大明皇帝传递了一个,纠缠朱粗鲁的信息。
两全其美!
毕竟,她对大明皇帝说过,非朱粗鲁不嫁!
若是没有任何举动,肯定会引起大明皇帝怀疑。
娜仁托娅双手环臂,看着乌云琪格得意洋洋,痛快大笑,不合时宜提醒:“小姐,现在痛快,你可要确定,以后不会后悔,别图现在一时痛快。”
昨天,王妃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好不容易做成炒米。
今天,为了让朱粗鲁厌恶,竟然全都送出去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倒贴东西,还让人厌恶。
找一个朱粗鲁晚上独自一人回朱紫巷的机会。
拿根棍子,藏在暗处,冲出去揍一顿,不是更痛快吗?
哼!
乌云琪格娇哼一声,走到娜仁托娅面前,屈指在娜仁托娅额头弹了一下,痛快笑着,边往小院方向走,边说道:“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后悔!”
……
外面。
马车再次启动。
蒋进忠、毛老六侧头贴着帘子,竖耳朵偷听……
车厢内。
朱棣脸又臭又黑。
徐妙云解开小布袋子,从里面捏出一点炒米放入嘴里,微微咀嚼,眼睛不由一亮,又捏了点,含笑递向朱棣唇边,“尝尝,真的很好吃,没想到,乌云琪格还有这种手艺。”
“不吃!”朱棣黑着脸推开徐妙云手,扭头,没好气道:“徐大丫,乌云琪格来做什么你不清楚?”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她瞄着你男人!”
他很怀疑,徐大丫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噗!
外面响起笑声。
朱棣骤然转头,冷冷呵斥:“你们两混账,给我堵上耳朵!”
“少爷,我们去前面牵着马。”毛老六忍笑应了一声。
接着,朱棣透过帘子,就看到两个人影跳到地上。
徐妙云莞尔一笑。
脸微红,凑到朱棣耳边,含笑轻语:“我都觉得这辈子不够,都开始盘算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了,别生气了,好吗?”
说着,挡住雍鸣和祈婳的眼睛,在朱棣脸颊轻轻啄了一下。
朱棣转身,捧着徐妙云脸颊,恶狠狠一通惩罚。
片刻后,两人额头相抵,徐妙云脸一片通红,微微喘息,用只两人听到的声音,笑问:“现在还生气吗?”
“勉勉强强吧。”朱棣脸臭臭回答。
徐妙云笑着拿出秀帕,仔细给朱棣擦拭唇角留下的唇红。
然后略带一丝撒娇:“你帮我擦。”
朱棣这才笑了,一边给徐妙云仔细擦着糊了的唇红,一边警告:“徐大丫,我不需要你在这种事情上大度,记住了吗?”
“嗯嗯嗯。”徐妙云笑着点头。
“你就宠着惯着我吧,等我变成一个妒忌心很强的女人,有你好受!”
父皇不就担心,四郎宠着她,惯着她,她变成这样的女人嘛。
朱棣擦净后,把秀帕塞到徐妙云手中,转身坐直,“不怕,你不是那种女人。”
徐妙云看着朱棣,唇角浮现明媚笑意。
……
双方在皇城广场汇合后。
就低调出城。
到了城外。
谭渊已经带着几十个兄弟,身穿便服等着了。
低调汇入后面后,向江浙而去。
……
左相官房。
“恩师,皇后娘娘今天低调出宫,带着朱四郎夫妇离开,去做什么了?”胡惟庸给李善长斟茶同时,询问。
李善长抚须动作微微停顿,“请一个,你不想见的人回来,代替朱四郎完成督查之事。”
胡惟庸斟茶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继续,抬头,“谁?”
接见高丽使节的午朝。
朱皇帝的确说过,让朱四郎歇一歇,会找人接手此事,但从未提及,到底找谁接手。
这几日,他还在琢磨,朱皇帝会选何人。
一个他不想见之人?
“刘伯温!”
胡惟庸闻言,眉头紧皱,片刻后,缓缓坐下,“的确是个我不想见的人,这个人,若非朱四郎,洪武八年,我就应该送他上路了……”
说着,胡惟庸怔怔出神……
他对朱四郎的厌恶,其实从洪武八年就产生了。
……
傍晚。
朱棣一行人在苏州府一个县城落脚。
休息前。
朱棣和徐妙云去给马秀英请安。
请安后,要回去时。
“老四……”
马秀英突然开口,朱棣、徐妙云转身。
朱棣见马秀英欲言又止,不由错愕,“娘,怎么了?”
马秀英看着朱棣,询问:“你以前是不是帮过刘基?”
重八说,他洪武九年,下狠心把老四贬为庶人,逐出族谱,和刘伯温欠老四恩情有关系。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洪武九年正月那场变故以前,老四帮过刘基,接触过刘基。
所以,当老四喊出争储夺嫡时,重八想到了老四和刘基,怀疑老四很早就开始准备。
朱棣皱眉,努力思索。
记忆中,并没有帮刘基之事。
摇头,“娘,我不记得了。”
马秀英一直在观察朱棣,看得出,朱棣没有说谎。
要么就是真的忘记了。
要么就是她猜错了。
这个谜团,只能等见了刘基,或许才能揭开。
随即笑笑,“娘就是好奇,你父皇说,只要你陪娘去请刘伯温,刘伯温一定会出山,娘以为刘伯温欠你恩情。”
“娘,这老滑头本来就欠我的,要是没我帮他吸引父皇、以及蓝玉等人注意力,他能享两年清福?”
马秀英含笑瞪了眼,“快去休息吧,明早还得赶路。”
夫妻二人再次请安后,离开。
……
两人回到屋内,蹑手蹑脚来到婴儿床边。
见两小家伙还睡的香甜。
简单收拾后,来到床上。
徐妙云爬在朱棣身边,好奇道:“四郎,你有没有发觉,母后今天话中有话。”
朱棣点点头。
“那你真的没帮过刘伯温?”
朱棣不由笑了,“除了帮他吸引注意力,记忆中,我和刘伯温接触都很少,睡吧。”
徐妙云笑笑,蜷缩在朱棣臂弯中,拱了拱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很快,均匀呼吸声响起。
黑暗中,朱棣缓缓睁开眼睛,眉头紧拧。
母后为何这么问?
历史上,刘伯温又是什么时候死的?
他只知道这个人很厉害,但刘伯温的生卒年,他并不清楚。
除了帮刘伯温吸引火力。
还帮过刘伯温?
可为何,一点关于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
想着想着,朱棣就睡着了。
……
“四叔!”
“你没想到吧,你不争这储君之位,最终,这皇位归我朱允炆所有,而你这个父皇封的靠山王,却成为阶下囚!哈哈……”
……
“朱四郎,你没想到,我们最后能反败为胜吧!你压了我们几十年!”
“可你终究不是皇帝,你想杀我们,却没有权力杀我们,知道孝康皇帝为什么不杀我们吗?他不是仁慈,他留着我们,就是防备你!”
“你朱四郎,英雄一生,没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朱四郎,我们要当着你的面,杀徐妙云、朱雍鸣、朱祈婳,对了,还有你最喜欢的孙儿……”
“我们就想看你铁骨铮铮,会不会垮!”
哈哈……
……
“四郎!四郎……”
耳边呼喊声传入,朱棣猛地睁眼……
徐妙云泪眼朦胧哭着,看朱棣满脸杀意,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眼睛更是一片血红,她从四郎眼中,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四郎,怎么了?”
睡梦中,她突然被四郎身体抽搐惊醒。
点燃灯烛后。
就发现四郎现在这个样子。
朱棣渐渐清明,环绕在身的杀意瞬间收敛,伸手替徐妙云擦掉眼泪,“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四郎历经草原二十万骑兵集群,合击共剿都临危不乱。
什么样的噩梦。
能让四郎内心,掀起如此滔天杀意。
四郎对很多事情冷漠,她知道。
但她从未见过,四郎如此癫狂的杀意。
很难想象,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能平息四郎心中滔天杀意。
徐妙云轻轻帮朱棣擦着脸颊冷汗,柔声问:“什么噩梦,能和我说说吗?”
“梦到我们没有离开大明,大哥封我做了靠山王……”
一个梦罢了。
梦中有太多不合理之处了。
他的性格,不可能让梦中一幕出现。
……
“胡惟庸这些被我压了几十年的老家伙们,趁着大哥病逝,我在外征战,主导了一场宫变,梦中,我放下数十万兵权,束手就擒,牵连你们跟我遭殃……”
这就是梦中最大的漏洞。
他不是一个担心在史书留下恶名,就束手就擒的人。
名声对他而言,能兼得时,他当然要。
不能兼得时,他会毫不犹豫,一脚踹开。
“别担心,可能就是睡觉前,一直在琢磨,我什么时候帮过刘伯温,入睡不踏实,才会做这种梦。”
徐妙云枕着朱棣胸膛。
闻声,微微抬头,“四郎,雍鸣、祈婳再大点,我们走吧。”
虽然是个梦。
但她也怕。
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想怎么争,想怎么斗,都和他们夫妻没关系。
刚才四郎的滔天杀意,她怕。
她怕四郎留在大明,有一天,真的杀得停不下来。
别人她不在意。
她担心四郎!
四郎刚才的状态很不好!
朱棣环住徐妙云,闻着发丛淡淡花香味,笑道:“行。”
……